两人平和对视,气氛却锋利如刃,刀光剑影无形,暗流澎湃。“这…”“方生,您到黄局身边坐。”陈氏党纹丝不动,反是黄局的部下坐立不安,站起来让座。男人坐在门口刚进来的位置,与他的地位相距太远。
“无妨,在哪坐不是聊天。”男人泰然且谦和,举起酒杯,“今日我迟到,先自罚三杯。”
黄至宾默默观察。
华世集团话事人的竞争,已经锁定在方陈二人之间,绿能项目大概是最后一道考题。
谁出局,谁获胜,此战举足轻重。
黎明前摸黑前行,一切皆存在变数。
方陈二人虽都背靠大氏族,但产业的积淀并非一朝一夕,陈氏在十年前就布局绿能产业,如今港城在港形成围剿局面,有如此强的背书,绿能项目这一局,大概率陈若鹤胜。
但今天黄至宾见了方时运,心里有了另外的考虑。
平日里见多了被千宠万惯的骄公子,个个张扬身份尊贵,哪里舍得低头。但今日见方氏后生独自来,不拘小节,气魄胆识,确实万里挑一。
黄至宾倒是好奇,他会如何破局。
“方生不拘小节,倒让我意外。”
陈若鹤意味深长,陪笑,“方生向来喜欢出其不意。”
三巡酒后,各自较劲,谁也不占上风。
推杯换盏,不觉夜深。若烟楼电梯内,只剩方陈二人。
“回马场?”陈若鹤笑着,眼眸被酒意迷醉。
“回华世。”
陈若鹤调整了一下束得板正的领带,一扯,收起笑容,“方时运,你下一次再大摇大摆进我的地盘,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
男人双手随性地搭在扶把,“若鹤,你费尽心机想知道我的底牌,今天我直接亮牌给你看,不痛快?”
他最大的底牌,时年资本,今日他没有保留。
时年资本自三年前开始运营,重点布局的产业便是绿能。
如今港城几家实力雄厚的传统能源企业转型绿能项目,背后推手全是时年资本。
三年里,周时运暗中完成一轮盘根错节的利益绑定,早已渗透到港城产业的动脉里。
如今要掣肘陈氏,绰绰有余。
陈若鹤对上他游刃有余的眼,顷刻暗流涌动,半晌,他笑,“方生高明。好大一盘棋。”
空气中涌着酒香,“胜负未定。期待你用正确的方式反击。”
他的手拂过袖口,吊眼蒙了几分阴沉,“方时运,我最讨厌你这副坦然君子的模样。你明明是个小人,三年前,你利用夏昭晚开了个好局,如果瞿董知道你这么卑鄙,你觉得你还有资格竞争吗?”
男人的眼眸倏然深沉,“成败不取决于开局。”
“但利用就是利用。”陈若鹤冷笑。
面对陈若鹤的激怒并不理会。电梯门在此时敞开,背影冷傲,大步离开。
“方时运!”他严肃地喊了一句,但如石沉大海,没激起半分涟漪。
陈若鹤的眸色中透出阴霾。
属下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陈生,海外几支实体产业的股票接下来的操作都安排好了,等您的交易指令。”
华世集团的金融板块目前的主负责人,是方时运。想让他打败仗,从他负责的核心板块进攻最有效。
“不急,再缓几天。等董事会前,打方时运一个措手不及。”
“陈生这一招高明啊,如果方生做空那几支股票,就是在唱衰华世集团的实体经济。如果不作为,几十亿的市值等着蒸发,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陈若鹤勾唇,“大战在即,谁还管什么君子协议。”
与此同时,九区的方宅透出柔和暖黄微光。
大秘书当晚就将夏昭晚在港大的资料发送到方太手中。
大学经历,算半公开资料,不难查。
呈到周珏面前时,她气已经消了大半,刚沐浴完,换上一套深紫色金绘边睡袍,悠闲地蒸脸。
“读给我听吧。”来送资料的是秘书室的小姑娘,周珏直接顺嘴使唤上了。
小秘书掀开资料,自动划出重点,“夏昭晚,7年前以前10%的成绩,被港大法学院录取,大学四年平均绩点在3.5以上,常年学院奖学金获得者,模拟法庭最佳辩手,教授推荐生……”
各种眼花缭乱的头衔,证实她是不折不扣的高才生。
周珏越听越心塞。
一瞬扯下面膜,气绝,“别念了!”
不得了了。
她那孤傲性子,再加上港大优等生的身份,简直是方家老爷子心中最完美的孙媳人选了。
方家就好这一款。
当年她要嫁方昊,最强劲的对手也是这样,表面上清冷淡然,实际上野心勃勃,连男人都不放在眼里。
那种野气是周珏不能理解的,但她却知道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的独立自信对男性的致命吸引力。
周珏前二十几年是富小姐,后来是富太太,识人之力并不强,但她偏偏就看得准女人,仿佛是出生时系统自带的天赋。
她一眼就看出夏昭晚不好糊弄。
什么徒有美貌的交际花,什么不规矩的叛逆小姐,都是表象。
本来她在方家就没什么话语权,她的儿媳,只能比她更没主见好拿捏,她决不允许夏昭晚入门。
“刚刚夏昭晚送去了哪个医院?”
“绍和。方生已经将她接到了君玺湾。”
周珏眼中一团怒火,“什么跟夏家会断,都是拿来诓我的瞎话!”
她又一次打通了大秘书的电话,“时运这三年频繁去云城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一直跟夏昭晚在一起?给我查清楚!”
……
男人次日中午才回到君玺湾的公寓。
此前夏晚还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要忙到后半夜,现在懂了。
一个时年资本,一个华世集团。
还有时间吃饭睡觉,已经是超人了。
隔了一夜,夏晚完全调整好了心态,在男人入门的那一刻乖巧地迎在门口。
“你回来了。”
夏晚受伤的是手,她自己的一层层去穿很不方便,索性直接套了王姨给她准备好的睡袍。衣襟在胸前交叉一裹,简单。
这一身居家装束,配上此时此刻她低眉顺眼的姿态,颇有几分小娇妻等丈夫回家的意思。
他冷眉冷眼,脱外套,她笑脸相迎,主动接。
王姨一见大惊失色,“夏小姐,我来我来,您放着就好,您不方便…”
“没事…我可以。”
男人冷哂,乜了她一眼,“你没觉得自己多余?”
……的确。
两只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不灵活,搞得王姨不光要接这个,还要拦那个,更忙了。
夏晚不好意思地抿唇,顷刻恢复笑容,“方先生饿不饿?”
“饿又怎样?你能做给我吃?”
“……”
她提着的唇角垮了。
不管是姓周还是姓方,都一样,一开口气死人。
男人走进餐厅,她犹疑了一下,也进。
他动筷,她看着他吃。
撑着胳膊,两只眼睛黑啾啾的,盯着他,想献殷勤。
男人眯眼睨她,“你不吃?”
“我吃过了。”
为了不麻烦人,她让王姨给自己准备了粥,放凉后两只手腕夹住,几口喝到底,方便。
“吃过了在这做什么?”
“陪你。”
“……”
面对面坐着。
按道理,她想献殷勤,该动手应该给人剥个虾壳,夹个菜什么的。
她偏偏伤了手。动不了。只能眨眼,干献。
可是她眼睛眨抽了,男人也不抬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