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狅的心好似被人一把抓起来狠狠蹂躏,又无情地扔到泥里,狠狠践踏。
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从离开南祁不就知道了吗?
他的父皇尚且冷落和厌恶他,奚娆又凭什么会真心实意地待他?
祁狅踉跄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虽然因为被奚娆的欺骗而愤怒,但在心底却更加憎恨无能的自己。
这本就是别人的底盘,他还指望自己能被当做宝贝吗?
尊敬、疼惜、怜爱不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假象罢了!
祁狅顿时觉得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不由得捂住胸口,五官紧皱。
他身旁的仆从看见了,急忙上前询问:“公子您没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才去禀告公主?”
祁狅正是气闷的时候,请他提起奚娆顿时就火了:“不必了!公主殿下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哪里是我这个小小的面首能够惊扰的?”
说完,他猛然想起一件事,随便扯了个理由把侍从打发走,悄悄吹起了呼哨。
然而许久过去,李甲也未能现身。
祁狅不禁紧攥起拳头,心慌极了,自从进入公主府,他身边的随从就被奚娆安排到其它地方去了,他明白这是为了防止他对外通风报信,伺机逃跑。
但李甲是他身边唯一的暗卫,通常只要吹起呼哨,一炷香的时间内他必定会出现。
可今日为何……难道奚娆的人已经发现了他,把他给除掉了?
祁狅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这件事真的,奚娆也未免太可怕了。
一面假意关心他、迷恋他,与他日日缠绵,一面在暗地里铲除他身边所有的羽翼,断绝了他所有的后路。
倘若他真的沉溺于床底之事,只怕要很久之后才会察觉。
而到那时,他早已成为金丝笼里的鸟儿,被剪断了羽翼还浑然不觉。
祁狅脸色惨白,惊惧地坐在床前,久久没有动弹。
扪心自问,他从未做过任何对奚娆不利的事,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这比发现自己失明还要令他痛苦。
愤怒与不安反复交织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质问奚娆,让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但转念一想,他又不是驸马,哪里有质问的资格?
不禁扬起一抹苦笑,陷入了更加浓郁逼仄的自嘲当中。
当晚,奚娆没有再来偏院。
她承认自己昨晚有些“趁人之危”,因此有些不敢面对现在的祁狅。
却没想到祁狅会因此胡思乱想,加重了内心的怀疑。
“你去问过了,公主今晚不来?”祁狅枯坐在床边良久,晚膳不肯吃,汤药不肯喝,把身边的侍从急得团团转。
“是的公子,这饭菜您好歹吃点吧……还有这汤药,如果您不喝的话,公主殿下知道了是要怪罪奴才的。”
祁狅嗤笑一声,“你这是在拿公主压我吗?”
那侍从顿时噤若寒蝉,跪在地上,“公子赎罪,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算了吧,别假惺惺地说什么关心,我一个南祁质子,怎么可能有谁会真心为我担心。”
祁狅的话充满了寂寥与苦涩。
那仆从却听得一头雾水,“公子何故这么说呀,你可不是什么质子,而是公主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呐。”
祁狅听到这话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讽刺。
奚娆可真是调教有方,连送到他身边的一个仆从都这么伶俐,可惜啊,他不吃这套。
“闭嘴!把这些东西都拿下去,滚得越远越好!”
仆从无奈,只能先把晚膳和汤药撤了下去,思前想后觉得这样不行,悄悄离开偏院,朝着寝宫走去。
哪知道奚娆并不在寝宫,尚在皇宫还没回来。
他只能匆匆折返,一声不吭地守在门外,心道什么时候祁狅说饿了,他就赶紧去热饭菜。
祈光宫。
承乾宫坍塌之后,阿湛便命人把这里收拾了出来,自己搬了进去。
并且把祈光宫改了个名字,唤作“勤政宫”,以后不再隶属于后宫,而是单独划分出来,当做皇帝的书房及临时寝宫。
今晚勤政宫灯火通明,阿湛与奚娆一同用过晚膳后,继续商讨东虞十皇子之事。
“听说,北萧郎君已经找到新的线索了?”奚娆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茉莉花茶。
阿湛点点头,把他们呈上来的证据递到她手里,脸上的表情甚为玩味儿。
“你说那群北萧郎君哪来的这种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东虞皇室的秘辛?”
奚娆轻笑:“那自然是因为北萧六皇子动手了。不找出个令人信服证据的出来,把矛头指向别人,这场纷争怕是无法平息。”
她翻开手中的卷宗,眉梢渐渐挑起。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像东虞十皇子那种骄纵任性之人,在东虞必定树敌良多。
其中最大的一个敌人,就是他的三皇兄。
东虞三皇子虞烈曾是东虞皇位的不二继承人,东虞皇后的嫡子。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年幼时夭折,虞烈顺理成章就成了皇位第一继承人。
他自幼文武双全,深受百姓和朝臣的爱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东虞未来的明君。
然而,命运的车轮在十皇子出生后骤然变了。
十皇子出生那年,东虞迎来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丰收,皇帝认为这是他带来的吉兆,对他极为溺爱,加上他长得玉雪可爱,更是对他极为偏爱,让虞烈十分嫉妒。
但若只是如此,虞烈还不至于恨他。
坏在坏在一次围猎时,虞烈骑着他最爱的骏马在猎场上驰骋,瞄准猎物射出决定性的一箭时,他的马儿突然发疯,狂躁地将他颠下马背。
虞烈当即被掀翻,重重地摔在地上,左腿在剧烈的撞击中折断,从此留下了终身残疾。
“事后经过检查,虞烈发现自己骑的那匹马在出发前被人动了手脚,而有嫌疑的马夫之前曾是十皇子身边的人,虞烈认定这件事就是十皇子做的,但东虞皇帝却觉得那只是一个巧合,杀了那马夫,便把这件事给揭过了。”
奚娆发出一声唏嘘,“难怪虞烈会恨他,都是皇帝偏爱袒护造的孽。若说他要害死十皇子,确实很有可能。”
阿湛笑着点头:“所以我不等北萧人行动,就已经派人悄悄把消息放出去了。”
奚娆赞赏地勾起唇角,继而脸上又浮现出冷意:“那承乾宫爆炸一事呢?”
“自然要等这件事发酵之后,再让北萧郎君当众揭发。”
阿湛年纪虽小,却对于政治争斗有着天生敏锐的触觉,“到那时我们只需要展现出足够的震惊,就能让虞淼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