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
自打白日里薛皇后来探望时官家直接晕倒之后,整个福宁殿便没有消停过。
薛引嘉自己的身子也没好全,裴元徽醒来之后瞧见薛引嘉在床榻侧便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裴元徽发话让皇后先回去了。
毕竟薛皇后的身子也不好,守在他跟前,只怕不消一日便也能病倒过去。
薛皇后推辞不过,还是留了贴身伺候的春柏在御前。
薛皇后不能在御前伺候,但还有池贵妃和庄妃她们能在御前侍奉,除却她们之外,各宫妃嫔自然也殷勤的很,不过大半都被池贵妃给拦了下来。
这个时候池贵妃素来立下的威严便可见了。
但还是会有像周嫔这样耐不住性子的,在福宁殿外吵着要见官家的。
裴元徽睡醒之后耳边也不得个清净,但他也不肯见人。
入夜之后便也没让池贵妃她们留下来伺候,人多了都守在福宁殿他也难有个好觉。
八月底的天京城里还热的厉害,裴元徽用过晚膳之后便喝了太医开的汤药,他有些困倦,手里的书卷也只是随意翻开一页。
“陛下,夜深了,仔细这会儿看书伤了眼睛。”
晋阳进内来换了床榻边的烛火,又将琉璃盏挪近了些。
“您感染风寒,太后身边的祝余姑姑也叫人来问,还叫人送了不少东西来。”
裴元徽眼皮都没动一下,他屈了屈手指,抬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收起来就是。朕虽然感染风寒,但明日的早朝不可免。明日的早朝如旧。后宫里都送了什么动东西来?”
在福宁殿里躺了半日,裴元徽这会儿的精神倒是不错,也有空问一问这些后宫琐事。
就好似听玩笑一般。
晋阳听懂了官家话里的意思,但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劝道。
“您感染了风寒,怎么能拖着病体去上早朝呢?陛下您的身子要紧啊。”
晋阳自然知道官家这回的病是什么缘故,但还是忍不住劝。
官家病了,不上早朝自然也是说得过去的。
裴元徽摆了摆手:“少在朕耳边念叨。说些朕爱听的。”
晋阳乖乖闭嘴,想了一圈儿,索性还是老老实实地道。
“庄妃娘娘说陛下病着,特意去宝华殿亲自求了平安符。”
裴元徽闻声只觉啼笑皆非:“朕就是风寒而已,庄妃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得了什么重病。收起来吧,这些年来她给朕求的平安符都不知有多少了。”
晋阳闻声点头,继续道:“阮婕妤亲手做了一道萝卜鲫鱼汤,小厨房一直热着,不过晚膳时贵妃说鱼汤腥,便没有呈上来。”
裴元徽这回直接哼笑出声:“贵妃这个时候还使小性子。”
晋阳闻声也笑了一下:“贵妃娘娘也叫人做了银丝鱼汤,奴才在边上闻着都觉得香呢。”
裴元徽将书卷抬起挡脸:“继续说。”
晋阳“诶”了声:“想着天热,曹娘子的脚才好些,又有嬷嬷劝着,不过曹娘子也叫人送了汤水来。小厨房今日的汤水可多着呢。”
裴元徽“嗯”了声:“晚些你叫御前众人分了。叫众人明儿个也不许再送东西来,成日这样铺张,送来送去……”
他话还没说完,又咳嗽了两声。
晋阳也停了话头,连忙去端茶盏来。
他才端了茶盏,冷不丁又听见外头的脚步声。
“陛下,长春宫诚嫔和延禧宫霍美人叫人送了东西来。”是苗喜的声音。
晋阳先端了茶盏进内,等着官家的吩咐。
不过他心里倒是纳罕,后宫妃嫔里大多都是白日里便送了东西来,未曾想诚嫔和霍美人倒是心思巧,等到夜里众人都散去了才送了东西来。
裴元徽抬手将书揭下,他又打了个哈欠:“把东西拿进来吧。”
他坐起身,将茶盏接过一饮而尽。
晋阳连忙出去和苗喜一同捧着东西进内。
倒是巧了,诚嫔和霍美人送来的都是一个小木匣子,也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
裴元徽将茶盏放到一旁:“一并打开吧。”
两个质地不同的小木匣子被一同打开。
晋阳捧着的匣子里是一枚白玉同心扣,瞧着应当是暖玉,边上还有笺纸,应当是诚嫔所书。
而另一个匣子里摆着的是一碟子梨膏糖,梨膏糖旁同样也有信笺一张。
裴元徽抬手。
两人便一同上前。
裴元徽先拿起了那白玉同心佩旁的彩笺,一看字迹他便知道是谁所书了。
诚嫔的字是他教的,娟秀但有风骨。
诚嫔叫人送来的是她刚封宝林时裴元徽赏的暖玉同心扣,说的是诚嫔不能来侍疾,唯有以这同心佩暖一暖他的心神。
裴元徽不置可否,将信放回匣子里。
他还没拿起另一个匣子里的信笺,先笑骂出声。
“这梨膏糖就是小霍叫人送来的了?这梨膏糖看着就甜腻。”
晋阳倒是接话:“奴才听说梨膏糖最是止咳,陛下这回风寒咳嗽不止,太医也开了川贝枇杷汤,陛下却怎么也不喝。”
裴元徽抬手拿起信笺。
小霍的字不算漂亮,但胜在规矩,一看就并非从小练习出来的。
但只是看见信笺上的第一行内容,裴元徽便笑了。
小霍的心思倒是巧。
小霍在信上写,说她幼年感染风寒时,家中便做梨膏糖给她吃,汤药苦涩难喝无比,吃了梨膏糖,便也不觉得苦了。
只是她幼年时贪吃,风寒好全之后偶尔偷吃梨膏糖,却闹得牙疼不止。
霍清荷在信里说得懊恼,又懊悔偷吃被发现,后来许久都没吃到过梨膏糖。
如今进宫之后,倒是才又尝过一回梨膏糖的好滋味。
裴元徽折好信笺,再看着那匣子里的梨膏糖,脑海中浮现的似乎都是小霍那张捂着脸颊的娇颜了。
他一样将信放回匣子里。
然后又慢悠悠地抬手挑了一块梨膏糖。
拿着也粘手。
裴元徽满脸嫌弃的吃了一块梨膏糖。
“拿去熬成梨膏汤吧。吃着腻歪。”
晋阳应下了,又拿了帕子给裴元徽擦手。
“奴才这就去。陛下吃了喝了梨膏汤,咳嗽好些奴才心里的大石可能落地了。”
裴元徽摆摆手,跟没听见一样。
“把东西留下吧。”
留下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