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嘴里喊着冤枉,其实是在赌。
他赌就算王氏想要把自己拉下水,大理寺除了口供,也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将他定罪。
因为要是证据确凿,就不用请示景元帝。
而是直接抓人,将他绳之以法了。
所以才会装作冤枉的样子,想要矢口否认。
可景元帝还没有说话,左都御史梁光海却先出声了。
“舒大人,你们大理寺,不能将苏相带走!”
苏相听得梁大人这么说,不由得心生感动。
心里想着,这梁大人虽然平日里跟自己不和。
但是,自己遇到事情,却是第一个出来维护。
这才是患难见真情,这种雪中送炭的,才是值得结交的真朋友。
“梁大人,苏文渊是命案嫌疑人,大理寺为什么不能带走?”
舒浩黑着脸,大声的问道。
虽然自己只是三品,对方是监察百官的二品左都御史。
他依然据理力争,毫不相让。
“舒大人莫急,稍安勿躁,且听梁某把话说完。
昨夜都察院收到一封举报信,附带一本账册。
信中举报苏相贪污受贿,而账册上面。
详细记录了这么多年来,苏相受贿的财物名称数量,还有受贿人的姓名及所求之事。
除了受贿,还有利用职权贪墨公款。
涉案金额加在一起,超过百万两白银。
所以,左相苏文渊,应由我们都察院收监审理,而不是被大理寺带走。”
梁大人的一席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金殿之上,沸腾了!
所有官员,都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
当然,有的是因为惊讶那一百万两,金额之大。
也有的,是惊吓!
当然都是跟苏相有过金钱交易的人,数量竟然还不少。
苏长卿也是一声惊呼,心里想着,死定了!
先帝出身贫苦,最恨贪官。
所以大楚律例,有明确的规定。
凡朝廷官员贪污受贿,金额千两之下,罢官贬黜,没收家财。
千两之上,万两之下,除抄家外,发配边疆,充作苦役。
万两之上,家财充公,杀头之罪。
超过十万两,不赦之罪,抄家灭族,剥皮揎草。
什么叫做剥皮揎草?就是把贪官的人皮,活生生地剥下来。
在里面填入稻草制成人皮稻草人,立于衙门门口或者土地庙的门口。
用以警告继任官员,切勿贪赃枉法。
而且明确规定,不可赦免!
苏长卿本来以为,以父亲的性格,就算收受贿赂,金额也不会太大。
只要主动自首,凭着他的资历,也会有转圜的余地。
却没有想到,涉案金额竟然超过了百万两,都可以剥皮揎草十次了!
朝班中的苏长风,却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心里想着,幸亏自己昨天,当机立断,断绝了父子关系。
要不然,定会让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匹夫牵连。
话说,他都贪了百万两,怎么还算计自己家的那点小钱?
平常还摆出一副清高不爱财的样子,真是虚伪!
“百万两?岂有此理!
此乃国之蛀虫,查!一查到底!
你们两个也不要争了,传朕口谕。
事关重大,两案并查,着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
务必彻查此案,所有行贿受贿之人,涉案官员,一个也不能放过!”
景元帝咬牙切齿的说道,脸色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他气啊!
国库空虚,他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凡事捉襟见肘,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谁想到,下面的官员,却是依仗他给的权势,敛财百万之巨,这上哪里说理去?
况且,他上位之后,就已经看苏相不顺眼了!早就想要找借口罢免。
只是碍于是先帝时期的旧臣,才一直没有动。
要知道,先帝就是一个大老粗,不通文墨。
对于读书人,有着天生的敬畏。
苏相会装,加之苏家是传承已久的书香门第。
才会重用苏相,让其成为文官之首。
但是景元帝不一样,他早就看穿苏相虚有其表,早想替换。
所以苏相才会意识到了危机,一心拉拢权贵,就是不想失去现在的权势。
现在见东窗事发,景元帝已经吩咐三司会审,当即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地上。
想着自己维持了一辈子的清流君子人设崩塌,会被剥皮揎草,做成人皮稻草人,遭受万民唾骂。
以后更会是遭受求千古骂名,他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但是,他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苏长卿看见父亲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一时不忍。
于是脑子一热,走了出来。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苏长卿跪倒在龙椅之下,一脸的决绝。
他想要以自己的军功,职位,换取父亲的一条活路。
或者,免了剥皮揎草的酷刑,换成体面的死法。
这也是他为人子女,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可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百官发出惊呼。
回头看去,就见原本坐在地上的苏相,倒在殿中的龙柱下。
脑浆迸裂,竟是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而选择了撞柱而亡。
应该是觉得没脸见人,也不想面对审问,承受骂名。
他认为,只要没有定罪,就还是当朝一品,大楚的丞相。
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守卫自己最后的面子和尊严。
“大胆,竟敢当着朕的面,畏罪自杀!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惩罚了吗?
来人,将尸体拖下去,定案以后,照样按律处置!”
景元帝气的大叫,心里想着,这个老匹夫。
就算死也要膈应人是吧?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完了,朕偏不如你的意!
就是死了,也要追究到底!
然后,他看向跪着的苏长卿。
“苏将军,朕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你不要自责,苏相是苏相,你是你。
你久在边关,十几年没有回家。
与苏文渊更是形同陌路,父子早就反目。
所以,朕跟你保证,此事不会牵连与你。”
景元帝以为苏长卿被吓到,想要撇清关系,所以贴心的安慰。
这可是他要拉拢的人,正好借此机会施恩。
苏长卿:“......”
人死了,我还要继续说吗?
他正纠结,景元帝的心中,却是有一道灵光闪过。
随即想着,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他赶紧吩咐了苏长卿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