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太后的视线轻扫过来,等着谢锦姩如何答话,
“回太后,臣女知道。”·
她哪敢欺瞒太后?这是杀头的罪。
“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几天。”
“你就如此坦荡?如此问心无愧?”
庆王妃一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绝望痛苦,再看谢锦姩这副神色自若的样子,像是被刺痛了一样。
聿哥儿竟然为了她,这么伤害自己?
谢锦姩抬眸,平静的对上庆王妃冰冷的视线,
“王妃娘娘,臣女……”
她心有些累,
“臣女人微言轻,郡王与您母子情深,其中如何相处,臣女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左右,臣女理解王妃被欺骗后的恼意,或许,您该跟郡王摊开心扉好好谈谈。”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唐聿野怎么对你,是他作为儿子和你这个母亲二人之间的事情,
庆王妃为什么要把唐聿野对她做的一切,怪罪到谢锦姩身上呢?
再气再怨,这也是你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她不去找唐聿野说,偏偏找谢锦姩来兴师问罪,凭什么?
这是迁怒,所以谢锦姩不认。
再者就是,难道她就不想想唐聿野为什么选择欺骗,他不是没坦白过,而庆王妃这个母亲是如何做的,她不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所以她儿子不得已这么做,她不是没有一点责任。
但是,这些话谢锦姩不敢说。
怕挨打。
再有就是,如果不是被唐聿野做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所感动,她根本就不会试着同意他的请求,
可惜现在唐聿野不在,不然谢锦姩非得跟他吵上几句。
“放肆,我说一句你有十句,你眼里可还有太后和本王妃?”
庆王妃现在很讨厌她的牙尖嘴利。
“臣女不敢。”谢锦姩再次叩首。
因为跪的太久,她的膝盖发疼,但是面上不能显现。
太后端坐于高位,谢家女此人如何,这会儿子她也了解了个大概,是个有性儿的。
她原本很好奇聿哥儿能瞧上的人到底怎么样,现在见着了。
在这慈宁宫里,换成别人怕是骨头都吓软了,此女却还能保持思维缜密,说话也有理有据,
虽然跪着,可是腰板挺直,骨头倒硬。
说实话,太后还真有些喜欢她的性子。
不过,若是要做妾,这样的性子恐怕不行,个性太强,也精明。
妾和妻不一样,妻自是要聪明伶俐,端庄贤惠,而妾室只需要温顺听话,繁衍子嗣就可。
如此厉害的妾,一定会让后院不宁,聿哥儿在外头怎能安心啊?
太后又打消了刚才的念头,谢锦姩不适合做妾。
“庆王爷跟哀家多次提及你父亲,说他忠烈,哀家总想着该如何善待谢家才好?今日你正巧来了,哀家要给你赐婚,你可有属意的人家啊?”
闻言,谢锦姩惊愕抬头,
“太后娘娘要给臣女赐婚?”
庆王妃也面色惊讶,母后刚才不是还说让谢锦姩做聿哥儿的妾吗?
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太后眼神一凝,戏谑视线刺向谢锦姩,
“怎么,刚才哀家听你的意思,全是郡王痴缠于你,你无辜的很,哀家要给你赐婚,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威仪压过,让人跪伏于地,不敢拒之。
谢锦姩的唇线绷紧,心中酸麻,
“能得太后赐婚,臣女受宠若惊,全凭太后做主!”
听到谢锦姩就这么谢恩了,庆王妃猛地抓紧椅背,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
这就要赐婚给别人了?
庆王妃的心情微妙难言,太后要做主,她说什么都不管用,事情已经无法转圜了。
跪于暗红地毯上,谢锦姩长睫轻颤,
也罢,人不得不认命。
她就是那水沟里的浮萍,身不由已,水把她推到哪,她就只能去哪。
或许,唐聿野那一厢情愿的想法原本就是实现不了的,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不止前世,今生的鸿沟也深如悬崖。
唐聿野,可不是我不愿嫁你。
……
走出皇宫,谢锦姩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她是一个人来的,宫里来接人,连马车都备好了,不许任何人同行。
车壁图案黄紫交错,显示出此辆马车的奢华不凡,这辆仅有皇室权贵才能乘坐的马车,原本就不是她这种人能坐的。
一阵寒风吹过,谢锦姩打了个喷嚏,她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真冷,
“有劳公公送我回去。”
不过也没事,坐过一次也是幸运,多少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
太后赐的婚,一定差不到哪去。
谢锦姩这么安慰自己。
马车缓缓行驶,逐渐远离皇宫。
而此时的慈宁宫中,精细的银丝炭噼啪烧着,庆王妃还没走。
“母后,不是说让她做妾吗?您为何又要给她赐婚了?”
太后用长柄小银勺给仙鹤香炉里加了些沉水香,慢条斯理道:
“谢家女可不是做妾的性子,她做不得妾,不如去别家做个正妻更适合她,哀家正是念着谢侍郎救冀儿的恩情,才如此安排。”
“母后的安排当然是极好的,儿媳只是担心聿哥儿。”
庆王妃是担心这一点。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聿哥儿对谢锦姩是情根深种了。
所以现在庆王妃觉得,做妾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本以为有太后金口会一切顺利,没想到她突然改口,弄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太后望她一眼,
“你刚才不还对她疾言厉色吗?怎么,你又不舍得她嫁去别家了?”
“儿媳是被聿哥儿气着了,对谢锦姩敲打一番,想着以后入府也好管教。”
她想了想,还是说出心里话,
“母后,聿哥儿不惜自污名声也要娶她,儿媳实在震撼,只怕他回来会伤心一阵啊。”
太后不以为意,
“小孩子的一时冲动罢了,你越拦着,他非得坚持,不一定爱得有多深。我皇族男儿,岂是那种拘泥于小情小爱的肤浅之人?
朝廷和这天下百姓才是他该去关心的大事,聿哥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分得清轻重。”
男人的眼中当以这权势天下为重,聿哥儿是胸怀天下之人。
这一点,太后很自信。
庆王妃无话可说了,
“母后说的是,是儿媳想得狭隘了。”
也是,彼时谢锦姩已经做了他人妇,聿哥儿最多难受几天也就过去了,他还能强抢人妇不成?
说不定,他在边疆待几个月,回来早就把谢锦姩忘了。
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如此甚好。”
聿哥儿不是断袖,谢锦姩这桩大事也解决了,庆王妃气都顺了许多。
“那就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吧。”
她很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