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欣言神色恹恹的躺在床上,几名御医轮流轮流为她诊脉后,相互之间悄悄的摇了摇头。
沈欣言看着刘御医:“刘大人,本官这是怎么了?”
刘御医对着沈欣言躬身行礼:“宁国公之前受了寒凉,如今不过是几月未至的癸癸水重新出现,倒是因祸得福了。”
这脉象倒是有些奇怪,而且他刚刚看过接生嬷嬷端出来的血水,并不像是小产...
只是之前他们一直都说宁国公是小产,如今也不能在陛下面前自打嘴吧,否则一定会被陛下认为他学艺不精。
见刘御医和其他御医暗地里交换眼神的一幕,沈欣言忍不住询问阿蛮:“你说这些御医会不会戳穿我。”
阿蛮嗤笑:“一群为了不承担责任,连药方都得斟酌着开的废物们,也亏得你将他们当号人物。”
宫中的御医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是没能力,只是不愿意冒险,平日里最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他们比谁都希望沈欣言平安无事,甚至会主动为沈欣言遮掩。
毕竟当初可是他们说沈欣言怀孕的,如今总不能在陛下面前自打嘴巴。
沈欣言是当天下午被送回宁国公府的,一同跟回去的还有两名御医。
这两人的口风都很紧,无论怎么问都只说沈欣言是来了癸水,双方竟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诡异默契。
见两名御医将沈欣言安顿好便陆续离开的身影,阿蛮忍不住开口:“如今已经可以确认,的确是陛下在幕后推手,你已经做好方反抗的准备了吗?”
沈欣言握住自己的锦被:“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无论对手是谁,她所求的不过就是活下来罢了。
阿蛮的声音带上一抹满意:“很好,我一定会帮你的。”
沈欣言终于决定走出自己的保护壳了。
沈欣言小产这件事就这样被揭了过去,朝堂上虽然有人收到消息,却也只能装傻充楞,假作不知,倒是***派人送了不少药材过来。
只是沈欣言如今只想同***府划清界线,如今看到***送来的东西,当即让冰洁选了同等价值的东西送过去。
并不打算同***有更多的交际,但这都是后话了。
倒是太子当天下午便进了宫,直接闯进御书房:“父皇,儿臣听说沈欣言小产了。”
他清楚父皇是准备为他铺路,也清楚父皇是为他好,可这样的事不应该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
沈欣言与皇位并没有任何冲突啊!
承泽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不是身体不好么,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就不怕下面的人看了笑话。”
看到承泽帝那副劳神在在的样子,太子忽然软了语气:“爹,儿子知道您做这些是为了儿子好,但您这样做会让儿子感觉自己很没用。”
记得母后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也算其乐融融,与寻常百姓没什么区别。
直到那件事曝光,母后郁郁而终,临死前却还在提醒他在关键时候劝说父皇。
莫要让父皇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
他知道父皇对他极好,可沈欣言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啊!
承泽帝放下奏折,一脸无奈的看向这个自己心中唯一的亲儿子:“看你连气都喘不匀,居然还来找朕说理,快寻个椅子坐下。”
太子听话的坐在王海送来的凳子上:“爹,那沈欣言已向儿子投诚,您真没必要对付她,宁国公府是需要一个继承人的。”
承泽帝的声音带着威仪:“她若是真的需要孩子,完全可以过继一个,有爵位在前面吊着,什么好孩子找不到,为何非要自己生,平白折腾自己。”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看沈欣言怕不是昏头了。
太子欲言又止的看向承泽帝:“爹!”
承泽帝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沈欣言说她寻到了一种能生长在坡地上的粮食,你回头多关注一下,有了这些粮食,就再不用担心百姓食不果腹了。”
多好的沈卿,怎么就看上了霍恩那个不省心的。
知道承泽帝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太子也只能顺着对方将话题转到粮种上。
两人说了许久,临离开时太子忽然开口:“父皇准备如何处置沈欣言后面的事。”
承泽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没有牵挂的人,朕用的放心。”
在自家儿子面前,承泽帝压根都不会掩饰。
太子对承泽帝行礼后迅速离开,登上马车后,幕僚非常不赞同的看着太子:“殿下,您这样为外人说话,可是会让陛下寒心的。”
都说太子性子宽厚,可在幕僚看来,这其实就是优柔寡断的妇人之仁。
太子捂着胸口剧烈起伏:“总要做些什么的。”
否则他怕自己的良心上过不去。
知晓太子的性子如此,幕僚也不再多劝,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新型粮种上。
幕僚虽然不待见沈欣言,却也真切的感觉到沈欣言的厉害:“诞下,宁国公当真厉害。”
这人是有气运在身上的,毕竟幕僚就没见过比沈欣言更会寻东西的人。
听幕僚夸奖沈欣言,太子也发出低低的笑声:“宁国公实乃妙人。”
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咳嗽,他这个破病身子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有时候太子甚至在想,如果可能的话,他倒不如早些死了来的痛快,也省的父皇总是心心念念为他铺路。
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压力极大,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幕僚立刻给太子捶背:“都怪那个沈欣言不知检点,否则东宫也不是不能给她一席之地的。”
他看的出来,太子殿下对沈欣言很有好感了,只是沈欣言根配不上太子殿下。
太子对幕僚摇头:“这样话日后莫再说了,你只看到宁国公人前的风光,却没看到她背后的努力。
你眼中的宁国公只是会赚银子,但你却没看到她用不同的语言与各国的番商交流,甚至几个翰林学士都追在她身后想要偷师。
而且她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专注而用心,否则又怎一次又一次寻到对朝廷有用的东西。”
身为太子,又肩负监国之责,他自然会关注京中官员的动向。
其中自然也包括沈欣言这个所谓拥有大气运的女人,许是关于沈欣言的消息听得多了,时间一长倒真有几分上心。
只是他对沈欣言是一种欣赏,而非亵渎。
沈欣言是那种无论在何种境地都会自强不息向上爬的人,可惜这人当初在太后身边时并未显露出她的真实性子,因此也让他与沈欣言错过了。
也罢,就他这个身体,已经对不住太子妃了,莫要牵扯更多人才好。
幕僚只知太子性格温和宽厚,却没想到竟宽容至此,一时间竟有些动容。
他这个主子有担当懂谋略,胸怀大爱,却偏偏被身体拖累了,当真令人唏嘘。
反倒是太子,许是说话太多的原因,索性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其实就他这个身体情况,早就不适合做储君了,如今也不过就是为了父皇的执念苦苦支撑而已。
毕竟他心里最是清楚,父皇究竟有多么重视他。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过去三月有余,沈欣言原以为柳妃会被放出来,结果却收到消息,说柳妃身体不适,如今正在宫中修养。
沈欣言对此不甚在意,只要知道这人依旧会被软禁,她心里便熨帖了。
毕竟柳妃可不会自省自身的错误,她只会觉得自己委屈,寻思着如何报复回来。
沈欣言已经相当疲惫,并不想再应付这个难缠的柳妃。
沈欣言最近做的事着实不少,她正在按照阿蛮的规划,一点点渗朝廷的官员们。
事实证明,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沈欣言的银储备充实,再加上阿蛮对官员情况的了解。
竟是让沈欣言充分感受到,什么叫做有钱能使磨推鬼。
给这些官员们他们最想要的,然后掐住他们的弱点,不仅可以将人收拢,还能让他们帮自己渗透更多官员。
与人打交道是世上最劳心劳力的事,因此,沈欣言最近着实累的不轻。
红玉端着托盘额从外面走进来:“你家爷们来信了。”
沈欣言无奈的扶额:“你就不能更恭顺些么?”
以前还以为冰洁进府后至少会收敛一下性子,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心直口快。
红玉如此,阿蛮也如此,难道都是一并培养出来的!
阿蛮及时开口:“收起你的猜测吧,红玉这人只是单纯的没教养。”
沈欣言:“...哦!”
阿蛮这张嘴倒是越来越毒了。
沈欣言拿起信,发现这信应该是安叔送过来的,因为上面有安叔的私印。
沈欣言取过信后,脸色却越来越沉,最后反手将信扣在桌上。
见沈欣言脸色不对,阿蛮立刻询问:“他说什么?”
她向来避讳沈欣与霍恩的通信,自然没看到沈欣言为何如此着恼。
沈欣言的声音中带着气闷:“这家伙不知从何处听说我有了身孕,问我是真是假。
说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若我生还是不生他都依我。”
霍恩说的并不只是这些,信里还说,若她选择留下孩子,若霍恩日后战死沙场而她又打算再嫁,就让安叔将孩子带走,断不会误了沈欣言终身。
沈欣言都被气笑了,都说北疆苦寒,如今看来竟真是这样。
霍恩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日,就把脑子冻坏了。
她用来骗外人的话,竟将这傻子一并骗了去,还让她把孩子送给别人养!
单听着都觉得这说的不是人话。
得知了霍恩信里的内容后,阿蛮倒是有些唏嘘:“有担当懂尊重,这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沈欣言依旧气鼓鼓的:“都这个时候,就别向着他说话了。”
阿蛮轻笑一声:“倒是难得看到你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沈欣言再次拿出霍恩的信纸:“我生气是因为他受伤了。”
听到受伤,阿蛮也有些着急:“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欣言再次拿起信纸:“这封信是他用左手写的,虽然他已经努力让自己落笔平稳,可左手写字与右手终究是不同的。”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选择用左手写字,想也知道,自然是右手受了伤,无法使用了。
但下笔和收尾的笔锋,左右手都是相反的。
当初知道霍恩两手都会写字本就是个偶然,想必这人自己都忘了这茬。
看来霍恩是真的以为她有了身孕,这才冒着被戳穿的风险给她写了这封信,却暴露了自己受伤的消息。
世上为何会有这么讨厌的人,让她想恨都恨不起来。
阿蛮之前说,霍恩明年会战死沙场,如今这人又受了伤,不管怎样,她都一定要去北疆瞧上一眼才能安心。
想到这,沈欣言提高音量:“红玉,你让小四套好马车去庄子上,将刘司正林典正和马庄头都接过来。”
红玉在外面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独留沈欣言在屋中踱步。
既然要出门自然就要有一个正当理由,押运粮草,与蛮族通商,任何借口都可以。
再不行,如今与牧民们的羊毛通商渠道已经建立,她也可以如陛下所说,带着一队士兵突袭草原腹地。
反正只要能让她去北疆,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北疆,军帐中。
霍恩同样背着手在营中踱步,他承认自己卑鄙了,居然再一次利用了言儿的同情心,但他许久没见言儿,着实思念的紧。
而且当初沈欣言怀孕的消息刚传过来,他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只要有他给言儿的香囊在,言儿就绝对不会怀孕。
如今这样的情况,就只能说明言儿的处境并不好,已经到了需要示弱的份上。
如今北疆还未到严寒之时,温度相对清爽,又没有什么战事,刚好将言儿拐过来,两人一处相互之间也好有个慰藉。
否则京城中那么多诱惑,太子还心心念念想给言儿找新的面首,他虽然对言儿有信心,但对自己着实没信心的很。
毕竟他年纪大,又只有这张脸能看,万一言儿看上了别人,那他岂不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