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砚微微抬了抬下巴,借着抱住贺云策的动作,掩盖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眸。
他用力的抱了抱贺云策,悲怆的声音带着万千的恨意,看上去十分的无能为力:
“之之已经死了!死在了太子的身下!她的尸首不在京城,此刻还在封宁县!”
“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为之之抓回这个淫虫!”
“如今我别无他法,只能求父亲借我兵力!只要我抓回了太子,便将士兵归还父亲,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可贺云策听见这话,整个人倒是一愣。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摆脱了贺景砚的怀抱,又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兄长?”
他的声音嘶哑又难听,必须让人无比仔细的听才能大致猜出他的意思:
“兄长……你怎么忍心抛下……大嫂?把她的尸首孤零零的放在封宁县,自己回了京城?”
贺云策说着,想象着那个画面,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咆哮了起来:“那是她被残忍伤害的地方,那是她被强暴的地方!”
“你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
贺景砚听着他口口声声的质问,浑身僵了僵。
可贺云策情到深处,内心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人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之之……之之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子殿下又怎么会强暴她呢……他们从前分明……”
分明感情很好……
贺云策声泪俱下的询问,想要等待贺景砚的一个回答。
他看见贺景砚半天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说不清楚,于是便是直接咬破了自己手指。
他用鲜血在面前的地砖上写字,一边写又是一边抬头等待着贺景砚的回答,整个人又是局促又是惶恐的。
【她怎么死的?】
【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冷?】
贺云策写着,眼泪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了地砖上,与地上的血字融为一体。
贺景砚根本没有心情回答贺云策这些儿女情长的问题,他按住了贺云策的肩膀,强迫他冷静下来。
然后直接转头望向了安定侯的方向:“父亲!请让我派兵!”
贺云策听见贺景砚这样的话,一瞬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着贺景砚十分激动的大喊,眼眸的都猩红了起来,声音就像是阴森的鬼魅一样:
“她都死了,你还要让她的遗体在外漂泊?不管不顾?!”
“你不怕外面的人伤到她?你不怕太子走投无路拿她做威胁?你不怕别人对她的遗体指指点点?”
若是太子用之之的遗体作威胁,强迫兄长投降,那兄长带了兵力又如何?
这简直就是巨大的漏洞和软肋!
贺景砚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没有回他,而是再次对着安定侯开口催促:“求父亲给儿子派出全部兵力!”
贺云策见贺景砚没有理自己,他觉得奇怪极了,就连脑袋都是嗡嗡的空白。
他不依不饶的拦在了贺景砚的身前,甚至是哭泣都忘记了,只是身体一味呈抽搐。
他用双手比划着,奋力的争取:“兄长?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死后的体面呢?”
“你要让她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死不瞑目吗?”
若是上天有眼,之之能够再次重生,想必她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责怪自己的。
想到这里,贺云策心里是更加的坚定了,他对着贺景砚开口:“兄长,若是你不把她带回来,那这个世子我就不当了。”
“我要去封宁县,我要去保护之之的尸首。”
贺景砚见安定侯半天不能答应下来,而贺云策还一直针对着尸首的事情不依不饶,他整个人都不耐烦了起来:“云策!”
“你这么这样妇人之仁!你与从前一样!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现在是要干大事的时候!是要为之之复仇的时候!你为什么这么任性?!”
贺云策听见贺景砚的话,眼眸猛地一缩,整个人在下意识的也变得局促了起来。
兄长是他最敬重、最崇拜的人,此刻他说出这样的话,让贺云策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可贺景砚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言辞哀痛的对着安定侯说些什么。
安定侯在此刻终于不忍心了。
他向来是亏欠自己的大儿子,这个大儿子向来忠君爱国,此刻却是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更何况他也是按照太后的吩咐去办事……
更何况他这个大儿媳,对安定侯府这样的好,他也实在是不忍心啊!
一想到这里,安定侯也是起身,打算把兵符交到贺景砚的手上。
可就在此刻,贺云策却是猛地一个激灵,他瞪大了红肿的眼睛,又是一字一句的开口:
“兄长,之之的尸体放在外边,若是太子以此要挟,一定会成为你的软肋。”
“如果你不先把她的尸体带回来,那我就去告发你。我就把你找父亲借兵的事情告诉陛下!”
安定侯听见这话,捏着兵符的手猛地一顿,随即又是收了回来。
贺景砚盯着他手上的兵符,深吸了一口气。
可安定侯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慰:“云策说的有道理。”
“景砚,你不要太过心急,给太子留下了漏洞。现在儿媳的尸首在外面、没人保护,若是他用尸体相要挟,当着众将士的面侮辱尸体,让你退兵,你就有了软肋啊!”
“这也是一条罪证,苏宜每夜都在哭,只有把儿媳的尸体带回来,才能安抚所有人的心,要求陛下彻查真相。”
“我不想让你和儿媳再受伤了,你先去把儿媳的尸体带回来,给她最后的体面,为父再给你派兵,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贺景砚听到这里,忍不住闭了闭眼眸,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从前那副哀伤的模样:“好,那我现在就去把之之的尸首带回来。”
“……并非是我对之之的尸首不管不顾,而是她的死状太过惨烈,等你们看见了时候,就会明白我到底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抓回太子了。”
贺云策听到这里,心脏又是猛地抽搐着疼痛,他发白的嘴唇颤抖着。
他忍不住呜咽着,胃痛的几乎都是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