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好似下一秒,就要一同去赴死。
我费劲地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还没参透呢,他就接着说道:“你是我求来的礼物,我不管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总之,你是我的。”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我知道,我没有反对的权力。
这破房子经过多番挖掘,泥土松散飘散,一阵风吹来,沙都往我眼里去。
而那角落里顽强生长的乌羽玉,在黑夜中散发着迷乱人心智的光。
“所以我,活该和你一起死?”红着双眼,不知是进了沙还是被风吹的,总之那蓄满整个眼眶的泪,随着我问出这句话,再也挂不住了,在脸上划出泪痕,反射出他那危险得要将人吞掉的眉眼。
“嗯。我若要死,也要你陪。”他脱口而出。
好不吉利的话,却也是,我们故事的主调。
我要的,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为你而生,我甘之如饴。而换做是他,他也不止一次为我跳下万丈深渊。
不必辩白,没有铺垫,更无需解释。
老宅黑暗荒凉,那煤油灯还没来及点起。
漆黑一片中,我们吻得难舍难分。
他推开了所有,以保全的名义。
唯独将我紧紧抓住,说死也要带上我。
这对我来说,就是无需验证的爱意。
他一如既往地懂我,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我们的命运就此绑定,择一个良辰吉日长眠,若将来有人将我们挖出来,早已分不清,这是谁的骨,那又是谁的肉。蛆虫吃进嘴巴的腐肉,都是我们交合的味道。
本来我有千言万语要问个明白,如今答案,都在那缠绵的亲吻里。
他埋在我的颈间,呼吸声击碎了我所有的防备。若我们向死而生,那为何还要压抑着自己?那侵略性十足的力道,似乎在对我宣誓,那不离不弃,一同腐烂的誓言。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你和我,一起下了地狱。”我在他耳边,轻声的说着我那个关于前世的“梦”,那个浪漫非凡的结局。
“我也做过。”他停下了亲吻,只剩下鼻尖肆意的摩擦,眼里的火,似乎有一种一旦被点燃,就要将我俩包围的意味。同样认真的回答我,告诉我,这不只是我一人的梦境而已。
“梦里的我们,火烧、水浸、坠落,却始终相拥。”他嘴里说着他诡异而浪漫的梦,手上开始褪去我的衣裳。
“那你是不是,偷偷跑进了我的梦里?”我也开始,解开他的。
“这不是梦。”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轻轻抚上我的脸庞,四目相对,无限情欲,映于眼底,“是我们的未来。”
这不是梦,是我们的过去。
我在心里,用他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曾以为我落入了一个世世受折磨的轮回,却不知是他们为我精心布置的美好圈套。任你如何挣脱,始终殊途同归。
而我若将此时此刻当做最美好的时刻,那便是无限灾难的开端。
又如何呢?未知的恐惧,只会让我俩更动情几分。
他吻遍我身上每一块肌肤,而我为他的每一个如雨点如蝴蝶的亲吻,而无法自持。
他迫不及待和我融为一体,看似轻柔,却带着蓄谋已久的侵略感。
而我将自己双手奉上,回之以柔软和肌肤之间的肆意摩擦,让空气都忍不住拼命叫嚣。风带走了我们燥热的汗,丝丝的凉意却让我们更渴望对方的体温。
若是之前,我常常在他身上看到了上一世木头脑袋的影子,而现在我无比笃定。
他是他,他也是他,他就是他。
我曾在这个院子里待过许多个日夜,每一天,我都羞耻地幻想过,钻进他的被窝,找回那曾经属于我的来自我的阿榆的温暖气息。
而今夜,梦想照进现实。如今唯一和想象中有所差别的是,不是我钻进他的怀抱,而是他将我紧紧裹住,生怕留下一丝缝隙。
这夜,我们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如何都停不下对彼此的索取。
直至那日出的光线照了进来,彻夜未眠的我们,依然兴奋得难以自持。
“来日方长。”我忍不住按住了他。
“也对。”他不信来日方长,只是怕我受累。
他从背后抱着我,我们静静的躺在那已经一片慌乱的床榻上。气息吐在我的脖颈上,惹得我一阵酥麻,在他怀里扭捏了起来。而他顺势,将我抱得更紧了。
“从今往后,我就是孤身一人了。”他在我耳旁,缓缓的说出这句话。
是孤军奋战,也是回到过去那时,一无所有却仅剩自由的身躯。我都懂。
可怎么会是一个人?还有我呢。
“你不是人,你是一棵树。我孤身一人,带着一棵树。”
我是他的护身符,是他的拖累,也是他有力的武器。
我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我知道我都会由着他,甚至不问一句地帮他。
忽然想起8787和7878,那猎人和小狐狸,猎人空有张牙舞爪的威慑力,而说到底,那令人恐惧的乖张暴戾,在小狐狸的面前,皆化作无声地宠溺和无底线的纵容。正是如此反差,才印证了那句话。一物降一物,我将你当做生命中至高无上的馈赠,其实是天降的劫难。
而我提前知道结局,仍然舍不得回头。
当然,他也是。
“为什么别人总祈求天长地久,而我们要的却是死在一起?”我忍不住问出,一个我知道答案的问题。我带着前世的记忆,足以预料我们不堪的结局。可他不同,他总是有一线生机的。
他亲昵地啃了一下我的耳朵,气息温热地吹拂着我敏感的耳根。然后轻轻的说:“我说过,我曾悄悄地祈祷,你变成人与我相伴。而我也许诺,若梦想成真,我愿拿那漫长无聊的生命去换。”
我生气了,不过仅仅气了几秒钟。虽然这是对自己的生命极其不负责,可我也理解,若生命漫长而无谓,找不到活着的信仰,没有为之奋不顾身的方向,每一天都是浪费。我不止一次说过,要不是遇上他,我不如早早结束这一生算了。
而他的祈求,竟和我惊人的雷同。
如今上头对我的惩罚,似乎分摊了一半给他。
而我深感内疚,只能生生世世,以身相许吧。
那一句话,再次点燃了我。
我们再次无声缠绵,似乎今天,一定要将最后一丝力气用完。让自己不留一丝遗憾地,去面对现实吧。
我们总藏匿在黑暗之中,而今,我们在光天化日里,光明正大地行苟且之事。
而我们总要,穿上衣服,回到我们自己的位置。
“刚刚在院子里,你没发现,竹子躲着偷听吗?”回去的路上,他忽然问我,难怪他没来得及和我说上半句话就走了。原来他早就发现了竹子的存在。
“没有。”
“他知道你?”他蹙眉问我,“她自然是知道你。”他一下子,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包括竹子是我救的。而他想到这,不禁也是一阵心疼,他的两个宝贝,差点都失去了。而竹子,真的比他想象中,要聪明懂事许多。包括她原来一直知道我的存在,而却没有过多夸张的反应,而是十分沉得住气地,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而同时,她也亲眼见证了父母的“分手”。就在她刚说完害怕父亲要离开,下一秒,担忧变成了现实。现在我们俩,又该如何自持。
“你说,她会不会恨我?”问完我就后悔了,自然是会的。而我也不想,让他过多担心我们。
“我要和她聊聊。”
“我先。”
我欠她一个交代。
“好。”
而接下来的时间,似乎被无情加速了一般。
方榆被“扫地出门”,虽然这一切,只是大家一场配合默契的演出。给大家传达的一个信息,就是方榆和邱府反目成仇,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互不干系,互不拖欠。更甚的,若在他们面前说起对方,都要假意忿忿地咒骂几句。
他搬到了另一处私宅,如今为官,也不至于沦落到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而他灰溜溜地离开,如同孑然一身来时,仅带着一棵树,只是那棵树,经过几年的岁月,也长得高大粗壮了一些。
就这样,我被扛到了新住所,那里的院子,自然是小了一点。
而正事是,在那阿四和乌羽玉的联合操作下,那李王爷变得异常暴戾,如今正火热朝天地清理着门户。方榆在其中搜集或编造一些他们那群结党营私之众,一些欺上瞒下谋取私利的证据,只要稍有对那爷一丝忤逆,便被揪着放大。而阿四借着乌羽玉,吹着夸大其词的耳旁风,那被熏得正上头几乎神志不清,丧失了思考能力的爷,如今也是杀红了眼,打破了平衡、失了“军心”。主心骨一栽倒,底下的人草木皆兵,鬼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轮到了自己,一个个都悄咪地集结起来,颇有要认真反了他的趋势。
隔岸观火的我们,就等着那火烧得更旺一些,直到烧到我们身上。
乌羽玉的作用,自然不止用在那王爷的身上。如今那酒楼,名字换做“欢玺楼”的,就是阿四作为幕后老板,其实是给那李王爷和他名下门客,作为寻欢也好、专做那不正当的交易勾当的地方,客人多得快要挤不下了。
如今唯有权势地位滔天或是财富惊人的人,才能以“会员”的身份入内,如此一来,这小小一方酒楼,实则控制了这座城市甚至是这个国家的大部分权力和财力,而如今,他们表面上是上层社会之间的寻常交流,而实质上,不过是无意间被那乌羽玉的瘾啃噬了心智。觉得这地方有莫名其妙的魔力,总是让人三天两头往里跑去。
而这无意间,让控制了欢玺楼的阿四,控制了这一张巨大的盘根错节的信息网。而方榆通过处理那些信息,找到突破口,稍加推波助澜、煽风点火,让那些藏在底下的暗黑势力,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被击碎摧毁。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为了保全自己,也学会了按兵不动。如此一来,没有了那明目张胆的猖狂压榨,这世道,也迎来了短暂的太平,而这,仅是暂时的美好假象而已,暴风雨的前夕,总是风平浪静的。
至于我们,默契十足地,在反噬来临之前,忘乎所以地相爱。
而竹子,不愿意和我们中的任何一位,说一句话。
邱莲让方榆亲自给竹子一个交代,而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当晚藏在暗处,无意间听到了父母之间的所有交谈。个中缘由,以她超乎年龄的理解能力,多少也能听懂一些。她只知道,她的担忧迟早变成现实,可没想到这么快。被铺天盖地的被抛弃感包裹,始终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而如今,为了撇清和方榆的关系,邱府也开始大肆宣扬,那本不是什么光彩事的真相。竹子的生父另有其人,而方榆不过是挂名的父亲。真相十分残酷,可如今也没有过更好的方法。邱莲尽可能地做着竹子的心理工作,可我知道,她能懂得的,她小小的脑袋瓜里,装着太多事,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接受而已。
而她对我,也避而不见了。哪怕我无人时跑到她的跟前,她也视若无睹。难道我和方榆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吗?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自从她接受了这个世界上有一棵树幻化而成的保护神开始,她就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而我只能,给她时间。
而我自从以她的“守护神”自居,也时不时地,变作她身边的花草,默默地陪伴着她。期待着她的召唤。
邱莲也常伴她左右。
为了护她,她始终是动了离开这座城的念头。纵有千般不舍,也得抓住如今她最珍视的东西。而只是她们离开那日起,我就不能保护她了。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人,要守护。他往前一步,越接近深不见底的悬崖,而崖下,是许许多多等着要将他撕碎吞掉的“猛兽”。而我,说好了要给他垫背的。
那些个被逐一击破的势力,总是需要一些时间去反应的。
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现冤有头债有主,事实不过是落入了他们俩编织的圈套,若还剩几分余力,必定是要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