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时,自杏山驿通往锦州的官道上,两个高举火把的人影撞破夜色,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女儿河畔的营寨。
他们一边跑着,嘴里还一边高声叫嚷着什么。
放哨的女真旗丁听到声音以后,循声望去,就看见举着火把的那个人嘴里不住地大声喊着:“埋伏!埋伏!”
猛然窜出地这两个人让放哨的旗丁心中起了警觉,他伸手摸向了腰间的腰刀,但听到来人喊的是女真话,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同样用女真话高声问道:“怎地回事?!”
双方一来一回这一喊,传遍了这个不大的营地,许多正在忙碌地女真人纷纷从营寨当中走了出来,向官道上张望。
不一会,两个人影就跑到了营地附近。
他们神色慌张,面上的尘土已经被汗水打成了一道一道的绺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还不等人询问,举着火把的那人弯着腰开始哇哇地干呕,似乎是跑得太急了,在不断地催促声中,他终于抬起头,十分惊恐地向这群女真旗丁说道:“快!快!这儿的主子是谁?!咱们的前部中了尼堪的埋伏,正在力战,赶快叫主子去锦州调援兵!”
“赶快去和拜山、巴希两位主子说!”
听到他这么说一众女真人惊地飞起,连忙簇拥着两个人往营中走。
而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林和高勇。
虽然是晚上,但是对面的人数比己方也要多了一倍不止,力敌不如智取。
为了扩大自己这一方的赢面,韩林不惜以身返现,通过蒙骗的形式来诈,外围的战兵们再相机而动。
正如韩林所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但谁都没想到,韩林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孩子”,往狼窝里面送。
听到韩林这个主意,队官们没有一个同意的,还是韩林好说歹说,才让众人勉强同意了这么做。
能够说服众人的有两点,也是韩林自己的依仗。
首先,他精通女真话,也知道女真人的习惯,能够毫不费力的和这群鞑子们用家乡话交谈,从而减少他们的戒心,特别是他先开了口,更容易让鞑子掉以轻心。
其次,他曾经在鞑子的大军中押运过粮草,并且在攻打巴林部时成为过先头的炮灰包衣,他也非常清楚鞑子行军打仗那一套东西。
而也就是因为有这两样东西在身,韩林才敢来犯险。
本来,韩林只打算自己来,但这群队官们说什么也不肯,纷纷要随行。
人一多,就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和警惕,韩林自然不能答应,但队官们同样不答应他自己一个人行动。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让金士麟和高勇这两个个人武艺最好的人一起跟着,但韩林只选了高勇,金士麟对此地极为熟悉,他还要带着队趁虚而入。
为了装得更像一些,韩林还往脸上摸了泥,用水一淋,就好像疾跑之后留下的汗渍。同时,他又将两个人两个人身上原本就有的甲胄破损撕地更大一些。
女真人留的都是金钱鼠尾,韩林等人的头发回到南边以后,就将鼠尾给剃了,至今还没长出多少,不过有帽盔遮着也不是什么事。
而至于甲胄,那就更不用说了。此时鞑子还未入关,他们的甲胄多半是抢夺明军乃至李朝的,穿的五花八门。
将这一切都做好以后,韩林和高勇两个人,绕到了官道的前面,点起了火把往回跑。
韩林还抢了说话的先机,被他的模样和言语这么一唬,女真人的戒心更低,虽然心中还有疑问,但是遇伏的事情太大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簇拥着两个人向篝火旁走去。
在询问中得知,在此地扎营的贼酋竟然就是他曾经吐槽过的,女真人的三等轻车都尉、游击拜山,和备御巴希。
“真是好大的两条鱼!”
韩林和高勇对视了一眼。
但韩林还不知道的是,拜山和皇太极同宗同氏,都姓爱新觉罗,拜山是包朗阿之孙,也是努尔哈赤的侄子,皇太极的远方表兄。
篝火旁只有巴希在烤火,听到动静已经站起了身。
看着被簇拥过来的两个人,又听见他们之间的交谈叫嚷,巴希心中一惊。
赶忙快步上前,一把揪住就要“跪下去”的韩林,攥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怎地回事?!你说什么?!”
韩林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嘴里大声嚎着:“俺们中了明军的埋伏,漫山遍野全是明军,全是明军!”
“别号丧!把话说清楚!什么时候?!在哪?!”
巴希使劲摇晃了韩林两下追问道。
“就……就在一个时辰以前,在南边……大概……大概十里地!岳托主子受了伤,叫我们回来报信,主子!赶快去锦州调兵,救救前部吧!“
原本正在帐篷里休息的拜山闻讯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在帐篷里已经听到了韩林所说的话,皱着眉头有些怀疑地问道:“咱们那么多哨马,前面已经打探清楚了,则呢么好端端地就中了埋伏?!”
韩林心中一惊,这拜山好像不像巴希那样这么好糊弄。
但他心思如电,立马接话道:“奴才也不知道……没准是宁远来的援军,俺们一路走都打着火把,可能他们远远地看到了,就在两边埋伏,等俺们一到,就杀了过来……”
拜山揉了揉鼻子,嘴里嘟囔道:“有些道理……乌漆嘛黑地,探马探不到倒也正常……”
韩林根本不给他仔细去想的时间,立马又开始哭嚎:“主子!快去锦州传信吧!咱们的人马仓促接敌,被冲的七零八落,连岳托主子都中了两箭,我回来时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率军转攻宁远的,肯定是皇太极,但这一部除了皇太极以外,还有哪些鞑子的大官,韩林属实不知。
但要说皇太极受了伤,那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一些,反而让人难以相信,于是韩林就又将他最熟悉的岳托给抬了出来。
可怜的岳托,估计此时正在不断地打着喷嚏。
“拜山……怎么办?”
被韩林这么一催促,巴希心中有些焦急,连岳托都受了伤,那就说明所中的埋伏绝对不小。
如果救援晚了,到时候大汗怪罪下来,这根本不是他这一个小小的备御能担待的起的。
拜山沉吟思索了一番,忽然上下打量了一番韩林,接着面色陡然一冷:“你不是我女真诸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