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了藤甲的孟满仓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两头不止的壮汉,微微愣了愣神,他没想到自己抽签对练的对手竟然是全把有名的那个“熊瞎子”。
“阿弟,搞得掂麽?”
一个身材和面容都和他十分相像的人走了过来,一边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的拿着刀盾的吴保保一边帮他带上了头盔,对着他说道。
孟满仓看着他的哥哥孟满堂咬着牙说道:“搞不掂也得搞,要是像上两天那三个人一样被扔出营外,咱兄弟去哪里寻活路?”
他一边将手中燕尾牌绳上的两颗木橄榄扭系在一起,一边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咱们杀过人,见过血,这狗熊连鸡都未必杀过!”
孟满堂仍然嘱咐道:“还是要小心些。”
孟满仓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木腰刀挥了两挥,试了试似乎是想找回那种感觉。
那种杀人的感觉。
孟氏二兄弟是广州府人士,之所以不远万里从广州府来到了锦州,是因为他们可怜的身世。
这一对兄弟是奸生子也就是私生子,因此处处受人白眼,而同父异母的兄长面对这个要分自己半数财产的奸生子更是怀恨在心,不仅处处刁难霸凌,更妄图雇凶除掉他们,却被两个人提前知晓,反而联起手来将其杀死。
泄愤之下,两个人还将其分尸。
完事之后两个人自己去县衙投案,本以为必死无疑,哪知道县令念他们身世可怜,事出有因,将问斩改为了发配充军,由此两个人才流落到了锦州成为了军中贱役。
二个人在守城当中有功,因此又免贱役为军,正巧韩林在招募营伍,两个人便投了过来,兄长孟满堂去了杨善的乙贴队,弟弟孟满仓来了张孝儿的丙字队。
本来南人在辽东就极为罕见,而广州府地就只有他俩,由于两个人身材矮小,还有口音仍然常常受到北人鄙视和不屑,虽然囿于军令战兵们不敢过多欺辱,那骨子眼神也让人受不了。
两兄弟早就憋了一口气。
“喂!对面那个猴子,你还打不打,不打的话就赶紧认输!”
看到孟满仓磨磨唧唧的,吴保保高声喊道,引得周围围坐着观看的战兵们哈哈大笑。
甲贴队的贴队官高勇笑骂道:“熊瞎子,你他娘这么大体格子,要是一泡尿的时间拿不下他,今天的晚饭你他娘的就甭想吃了。”
吴保保用木刀敲了敲面前挨牌嗡里嗡气地说道:“贴队大人放心,这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嘛,不过俺想问问,听说今天有肉吃,俺要是赢了晚上能多吃一块肉不?!”
“想他妈的美事!”高勇骂道。
那边两个人一唱一和,这边的孟满仓似乎没听见一般,他刚要往前走,自己的贴队官张孝儿便走了上来,对着他和善地说道:“满仓你也甭怕,他那么大个子,咱就算输给他也不丢人,放心,俺不怪你。”
与其他的贴队官相比,张孝儿虽然看起来有一些软弱,但胜在待人十分和蔼,孟满仓见他上来给自己打气,心中十分感动,但燕尾牌已经绑在了小臂上,因此只能略微欠了欠身,嘴里说道:“大人放心,小人绝不会咱贴队的脸。”
“好样的,去吧!”
张孝儿拍了拍孟满仓的肩膀,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说道。
孟满仓看着对面那个高大的身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身高体型,让他仿佛对面是庙里供奉的佛像,孟满仓又偏过头看了看,那里坐着把总韩林和训导金士麟二人,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对决。
“咚!”
孟满仓刚刚站定,就听到一声鼓响,紧接着就听见对面一声“杀”地大喝,吴保保举着刀小跑着就杀了过来,在他巨大的体型之下,原本五尺高的挨牌似乎像一面城墙直直地就撞了过来。
甲字队和丙字队齐声大喝,为他们队中的这两个人各自加油,而其他队也同样起哄叫喊,听声音来看,还是吴保保的支持者更多一些。
孟满仓心中一惊,就想躲避,但他的身材有些矮,他的燕尾牌和他差不多一样高,转动有些困难,无奈之下孟满仓只能后脚一蹬,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缩在燕尾牌的后面,用肩膀扛着,咬着牙等着挨撞。
“咣”地一声巨响,挨牌和燕尾牌撞在了一起,哪怕孟满仓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撞撞得连人带盾地飞了出去,跌倒在地。
四周里传来了一片惊呼声,人人都没想到这吴保保的蛮力竟然这么大,直接将人撞飞了出去。
韩林看到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了看旁边的金士麟嘴中道:“单说这膀子力气,应该就不比鞑子那群白甲差。”
金士麟点了点头,脸上十分平静。
倒是他们身后的苏日格不屑地说道:“只要给俺用破甲箭,就这笨家伙,俺跑两圈马就能找到他的破绽射死他!”
而此时的吴保保听到众人的喧哗叫好声,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发出一阵如同铜钟一样的笑声,往前小跑了两步,挥着木刀就对着还在地上孟满仓的后背砍去。
只要砍中孟满仓,在他的藤甲上留了白印,那他便赢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孟满仓知道这蛮子已经来到了背后,他咬着牙腰腹用力打了一个滚,同时也将身下压着的燕尾牌盖在了身上。
木头相撞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孟满仓的燕尾牌上也出了一道白痕,但只要不砍在身上就不算输。
吴保保也没想到这孟满仓反应的竟然如此迅速,看到孟满仓在燕尾牌后露出了半拉身子,他刚刚举起手中的木腰刀想再给孟满仓来那么一下,但马上小腿一疼,加之重心不稳,让他向前趔趄了出去。
原来,看到吴保保举刀身子前倾,还躺在地上的孟满仓便用盾牌的燕尾,狠狠地敲击在了吴保保的小腿绑腿上。
趁着吴保保重心不稳的空档,孟满仓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他此时已经解开了燕尾牌的木橄榄,一个闪身向还没止住身形的吴保保挥刀劈了过去。
攻守易势,鸦雀无声。
谁也没能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俺不服!”
“别说这木刀了,就是真腰刀也是轻飘飘的,给俺个斧头,俺早就将他那破盾牌破碎了,哪还能让他爬起来!”
吴保保用手够了够后背,那里有一道明显的白印,看着被丙子队众人围着拍打的孟满仓,脸上看起来十分不服气。
“我说熊瞎子,愿赌服输,你他妈可别给老子丢人了,赶紧给我下来!”
高勇对着他大骂道。
“这孟满仓不错。”
金士麟说道。
“腰刀对于吴保保来说,确实也不怎么趁手。”
韩林偏过头也微微一笑对着金士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