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枕边的手机震动起来,似乎是知道不会有人接,才响得这么肆无忌惮。
林明月被吵醒,下意识接通电话。她迷迷糊糊的睁眼,目光迷离,嗓音昵侬不清。
“你好。”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声音,林明月疑惑,看了眼手机屏幕——通话人是沈照溪,时间凌晨两点十三分。
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林明月坐起,身上的被子顺着动作滑落,冷意立马攀上肌肤。
“沈照溪,我在。”她说话,还在宿舍里,不想吵到室友休息,把声音压的很低。
沈照溪问她:“你睡了吗?”
林明月指尖缠绕起发丝,垂下眼睫思考,即便是睡了也答了句没睡。
不是事实,但一定是对方想要的答案。
电话那端的沈照溪唇角微扬,红唇轻启,声音掺着如醇厚美酒一般的绵绵惆怅,“那要不要,聊聊天?”
凌晨两点,找她聊天,还真是不可思议。
林明月没法拒绝,“好。”
林明月轻手轻脚的下床,来到外面的楼道,合上宿舍门。她倚在护栏上,朦胧昏暗灯光下温润秀气的眉眼,过分温柔,“想聊些什么?”
“想到什么聊什么吧。”
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沈照溪侧身,把电话放在耳边,眸光晦暗不明。
黑暗里只剩一点光,两道声音一问一答,交错着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今天抓到的兔子好可爱啊,我好喜欢。”
“嗯,你喜欢就好。”
“那我做的菜好吃吗?你喜欢吗?”
喜欢。”
“我还会做其他菜,以后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
……
“林明月……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听到她的答复,沈照溪笑了笑,眼眸弯弯,明亮澄澈,满心欢喜。唇角扬起的笑容,比还要甜。
“女朋友,你好乖啊,我好喜欢你。”
热烈又直白的表意。
林明月被夸的不好意思,发丝下的耳垂有些发烫。
沈照溪眼眸一沉,声音忽然低下来,多了分难过,“抱歉啊,林明月,我又喝酒了……”
“我今天回家了,心情不好,就喝了一点。”
林明月嗯了一声,默而不语。
女生的低语,呢喃在耳边,苦涩的心事难言。
一声叹息,悲伤太浓,落寞太深,飘在夜里始终化不开。默默听着这些话,一颗心也像是被浸泡在苦水里,顿时满是酸涩和难过。
“你再哄哄我吧,林明月?”沈照溪蜷缩起身子,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声音微微哽咽,“给我唱首歌吧,唱完我就能睡觉了。”
轻轻的语调,像片羽毛,缓缓飘落。
林明月呼出一口气,接住这片鸿羽,“好。”
她打开音乐软件翻歌词,目光扫过收藏列表,在第一首歌名字顿住。
“我要唱了。”她告诉沈照溪,清了清嗓子。
“今阿日月娘那这呢光
照着阮规暝拢袂当困
沿途问拢无歇困
你敢知阮对你的思念……”
轻柔的嗓音在夜里悄悄响起,曲调温柔婉转,淌过月光和流云,淌过晚风清宁,最终为一颗疲惫的心停留。
宛若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怎么唱的是这首?”沈照溪意外的呢喃出声。
她微微失神,眼眸逐渐湿润。不经意间,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滚落。
林明月只会几句,唱完了便停下,哄她去睡觉。
挂断电话,林明月没立刻回去,趴在护栏上静静的看着昏黑的天色。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慢慢推开。
林明月神色一僵,手心冒起冷汗。
走廊里响起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她吸了口气,猛的回头,被一阵突来的手电筒光亮刺得睁不开眼。
于此同时,一声惨叫响彻整条楼道。
“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冯晓晓惊恐的叫出声,手机没拿稳,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林明月认出她,连忙开口解释,“晓晓,是我。”
冯晓晓松了口气,深呼吸一口平复好心情,忍不住吐槽:“月月,你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唱什么歌?”
“我……”林明月犹豫的开口,“打电话。”
“打电话?”冯晓晓满脸疑惑,但还是勉强信了。她心有余悸的在胸脯上拍了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宿舍闹鬼了。”
今晚熬夜缩在床上看小说,看着看着,隐约听见说话的声音,她还以为是听错了,盖上被子睡觉。
结果后面又有歌声,还是某种听不懂的方言,一时间吓的她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弹。
林明月弯腰捡起她的手机,一脸歉意的还给她,说了好几句不好意思。
“你和谁打电话呢,这么晚了?”
她语气心虚,只说是朋友。
冯晓晓呵呵两声,“那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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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严重的躁郁症,很难根治,病情可能反复发作。要按时服药,注意调节情绪,不要有太大压力。”
“病人有自残、轻生的倾向,一定要看好了。”
医生边写字边叮嘱,声音沉稳。
片刻后,医生抬起头,看向对面年轻的女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爸爸呢?”
女孩犹豫几秒,目光决然,“我没有爸爸。”
医生拧眉,叹了口气,“那你妈妈有没有其他家人?让大人过来。”
“妈妈她……只有我了。”女孩声音低落。
“照顾好你妈妈,没问题吧。”
女孩清瘦如花枝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下,慌乱的抬起头来,双手接过诊断报告。
手心里全是冷汗,白纸被捏的发皱。
本是那么轻的一沓纸,在此刻却有千斤之重,重的几乎让人无法承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没问题,我会照顾好妈妈。”
医生靠近她,声音变得危险,“真的吗?她现在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随时可能会发作。”
病房的花白模糊的搅作一团,眼前的面庞逐渐扭曲,五官变形。突然,这张脸空了一个大洞,像各种颜料搅拌形成的凝块,被人淘气的用手挖空了一块。
这个化成油彩的人,嘶吼着,尖叫着,直接扑了过来。
“溪溪,溪溪……”
“别过来。”沈照溪睁眼,大口大口的喘气。
母亲轻柔的手落在她的脸上,看到她被吓到,又瑟缩了回去。
沈照溪清醒过来,她带沈妍去刘医生的私人诊所做心理诊疗,在休息室里等人出来,没想到竟然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刘医生说没有问题了。”
“好,妈妈,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