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岑本能的想要拒绝,刘贝插嘴道:“她老公早死了!”
“刘贝,你想讨打是不是!”易岑瞪着他,伸出去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刘贝立马抱住头求饶,“我闭嘴,我闭嘴!”
秦峰怔了怔,心里多少明白过来,驱车离开这家便利店。
由于暴雨的关系,秦峰开车很慢,他将车内的收音关掉,对易岑说道:“叔叔阿姨的事情我听说了,易岑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易岑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些,她看了一眼刘贝,见他正看着自己,她转移话题道:“不如聊聊你的事情,当兵这么些年,一切都好吗?”
秦峰从车内后视镜瞥了她一眼,等红灯的时候他说道:“才回来休息一周,家里就催婚了,这不,叫我出来相亲了。”
“你眼光不行啊!”易岑啧啧嘴,窗外的水珠让她看不清窗外的风景,只能看到霓虹灯彩色的光芒。
想起那个吃法餐各种挑剔的相亲女,秦峰无奈的笑了笑,忽然觉得肚子很饿,索性开了一包苏打饼干吃起来,“你要不要来点?”他把饼干递到她面前。
易岑拿了一块饼干,思绪飘向远方。
大学生活开始后,易岑和秦峰的联系只能在每周的周末通电话。秦峰的情况比较特殊,易岑有时候遇到一些开心的事情会直接发qq给他,是明知道他不可能及时回复,但是她仍想将自己那一瞬间的快乐传达给他。
秦峰每次在接到手机之后都能在qq上看到很多易岑发给他的信息,他每一条都会仔细看了,然后给出答复。
日子日复一日,就在大一年后,易岑的妈妈病了,医院检查说是肺癌。
这个事情对易振其和易岑的打击很大,只有易妈妈依旧笑呵呵的说:“没什么的,癌症这个东西治不好的,不用浪费这个钱,人都是要死的!”
易振其每每听到她这么说,就沉默着走到走廊去抽烟。
那段时间里易岑为了筹钱,每天除了到学校上课,课余时间就去做兼职,她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
一天深夜,她从酒吧做完兼职回来,易妈妈坐在客厅里等她,她的脸色很不好,整个人瘦了很多,因长期不出门,皮肤白的可怕。
“岑岑,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妈,你怎么还没有睡?”她换了鞋,放下肩膀上的布袋包,走到摇椅那儿去。
“等你啊。”易妈妈笑着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母女俩说说话。
易岑搬了小凳子坐在她的身边,她握着她冰冷的手,问:“是不是很冷,我去给你拿毯子来。”
易妈妈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不冷。”她说着就咳嗽起来。
易岑连忙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见她咳得想要呕吐的样子,又连忙去拿垃圾桶,帮她拍抚背部的两侧,易妈妈咳着咳着,一口血痰一样的东西吐进了垃圾桶,她按着胸口,肺部的疼痛感让她无法喘息,嘴角甚至还带着丝丝血迹。
易岑吓坏了,连忙拿纸巾帮她擦去,喂她喝了一点温水,“妈,你这个样子不行,咱们还是得去医院做治疗。”
易妈妈躺在摇椅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她的手都在抖,她拉着易岑的手说道:“岑岑,如果妈妈不在了,你要帮妈妈照顾好你爸爸。”
“妈,你别这么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易岑蹲在她身边,看着女人日渐憔悴和消瘦,她心如刀割,不论她怎么样做兼职,仿佛都追赶不上她母亲身体里癌细胞扩散的速度。
“傻孩子。”易妈妈笑了笑,她温柔的看着易岑,眼圈湿润,喉咙的灼热让她说话都会感觉到疼痛,但她仍然坚持,说道:“妈妈这个病治不好的。我知道你跟你爸爸都在很努力想办法赚钱让我去更好的医院,但是,这样太累了。为了我这么一个渺茫的希望让你们这么辛苦,我不忍心。”
“不辛苦的,不辛苦的。”易岑急了,连她妈妈自己都放弃治疗的话,那就真的毫无希望了。她摇着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握住易妈妈的手又紧了几分。
易妈妈的眼泪流下来,滚烫的泪珠灼烧着她皮肤,刺痛不已。“岑岑,犹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粉头粉面,小巧玲珑,可爱极了。”
“岑岑,你爸爸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尽管他工作特殊不能经常回家,不能帮我分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但是我嫁给他,一点也不后悔。他热爱他的工作,热爱我们的国家,对待每一件事都认真负责,一点小事都会帮着群众去解决。他是我心目中最好的人民警察。”
“岑岑,妈妈还没来得及看你嫁人,以现在这个身体,妈妈可能等不到了。”易妈妈喋喋不休的说着,尽管咽部的疼痛让她说话艰难,每说一个字就刺痛无比,但她仍旧坚持,不断的说不断的说,仿佛再不讲就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不会的,妈妈,咱们现在去医院,医生能把你的病治好的。”易岑哭出声来,她说着就要去房间准备她的东西带易妈妈去医院。
易妈妈拉住她的手,目光涣散的看着窗外的灯光,她喃喃说道:“岑岑,不哭,不哭。”
易振其从卧室走到易妈妈身边来,易岑连忙擦着眼泪,易振其握住易妈妈的手,说道:“阿华,我们去医院吧!”
易妈妈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温柔又深情,她颤抖着的手摸上他的脸,“振其,你回来啦!我给你去做饭。”她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可是努力了两次都没能从摇椅上站起来,还是易振其扶着她才能够站起来,她无奈的笑了笑,说:“好像不适合去厨房做饭了。”
“我记得岑岑最喜欢吃的苏打饼干家里还有的,你先吃点。”她说着又去柜子边,打开柜门,一大袋的苏打饼干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面,她从里面拿了一袋出来,撕开包装纸,将饼干递到他的面前,说道:“岑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吃这个饼干,好像都不会腻。”
易振其眼里全是泪花,他将饼干放进嘴里,囫囵说道:“又香又脆,她当然喜欢吃了。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放在家里?”
“见她喜欢吃,想着多买一些,怕忘记了。”易妈妈笑了笑,她靠着柜子站立,整个人仿佛随风飘摇,随时可能会摔倒。
易岑擦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红的眼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振其啊,岑岑结婚我肯定看不到了,你一定要帮她选个好人家,不能让咱们的闺女受委屈。”易妈妈专注的看着易振其,继续叮咛。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女儿,从小到大,我没有一天离开过你们,忽然要和你们分开,还真是——舍不得。”她说着说着,眼泪也随之流下来,“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了你们。你不要觉得愧疚,振其,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老公,最好的父亲,最好的——人民警察。”
“咳咳咳~”她的咳嗽又开始了,一口血徜徉在她的手心里,她看着手里的血,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易振其连忙用了毛巾给她擦去,他将她横抱起,说:“阿华,咱们去医院!”他给了易岑一个眼神,示意易岑去叫车。
易岑连鞋子都忘记换,拿着钱包和手机就出门去叫车。
易妈妈抱着易振其的脖子,她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微弱:“振其,我好想去北林看看。”
“我们去医院把病治好,我一定带你去,休假都带你去。”易振其快步抱着她下楼去。
冷冽的寒风吹在身上刺骨的疼痛,易振其用自己的大衣紧紧地裹着易妈妈,他们到了医院,易妈妈当时已经昏死过去,被送进了抢救室。
等医生出来的时候,说她的癌细胞扩散的很快,已经开始往颅内延伸,需要尽快化疗抑制癌细胞生长,再做进一步的深化治疗。
从那以后易妈妈就没能走出过医院。
易岑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秦峰,她越发忙碌了,有时候连饭都忘记吃,一天就啃两个干面包填肚子。
易振其在一次酒吧抓闹事群众的时候,碰到易岑在吧台调酒,回到家里,他将她训斥了一通:“酒吧那种地方,乌烟瘴气的你去那里工作干什么?”
“赚钱啊。”
“钱我会赚的,要你去那种地方赚吗?你才多大,能保护好自己吗?”
“爸,我已经成年了。”易岑看着易振其,她知道他会生气,也没想过要跟他顶嘴。“家里现在的情况,如果我不能为妈妈做点什么,我会恨死自己的。”
易振其看着眼前的女儿,忽然意识到她长大了。他一脸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忽然泪流满面,是他没用,连自己老婆都没办法保住,还要让女儿因为钱这么奔波。
易岑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说道:“爸,你一个人扛得太辛苦了,我不想你这么累。”
“岑岑,是爸爸没用。”易振其抹了一把泪,看着瘦了一圈的易岑,“兼职不要去了,钱的事情爸爸会想办法,你只管好好上学,有空的时候多去医院陪陪妈妈。她见不到我们心里更慌。”
“好。”易岑点头。
第二年的时光易岑不是在学校上课就是在医院陪易妈妈,直到那年的端午,易妈妈的情况恶化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仅一个月的时间,医院宣布易妈妈身亡。
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里,耳边嗡嗡的听着医生宣布死亡时间,她全身都在发抖,脚步艰难的走到病床前看着那个躺在床上形同枯槁的女人,她几乎都要忍不住来这个人究竟是谁,最后她嗓子里酸涩的喊出来:“妈~”
“妈妈~”
“妈妈~”她一声,一声的喊着妈妈,但病床上的女人并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样子。
“妈妈,我是岑岑,你醒醒看看我,好吗?”她去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还有温度,她连忙抓护士的手,说:“我妈妈还有体温,她没死,她没死。”
护士眼里全是悲凉,看到女孩眼里的慌张和期待,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体温的变化是慢慢降下去的,请节哀!”
易岑抓住她的手垂下去,她眸子里毫无光芒,她跪在地上握着易妈妈的手,哭出声来:“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