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刚落。
禁卫队伍就迅速两边分开,让出中间一条道,两辆马车先后来到近前。
车旁的一名老熟人,东宫掌印监韩大貂扯着他那标志性的旱鸭嗓,高声道:
“太子驾到!”
“***驾到!”
“大宗令驾到!”
一连喊了三声,来的却都是皇室的塔尖人物,权力核心。
霍纲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皇帝会这时候下什么圣旨,并夺走他的兵权,一时震惊住,竟忘了下跪行礼。
直到禁卫将军提醒一声后,这才慌忙跪下,喊起“万万岁”。
圣旨当前,便如皇帝亲临。
大宗令赵无殇从宗人府的马车中走出,一贯的儒雅深邃姿态。
赵紫薇姐弟二人则同乘一车,相继走出车头,目光环视,似有震慑。
赵义匡负手而立,彰显自己那几乎没有的储君威严,先是隐晦地给了李宣一个眼神,转过头看向车侧的韩大貂时,却是满脸冷漠:“宣旨吧!”
韩大貂应了一声,随即展开手中的圣旨,大声朗读:
“魏王李宣,少年英姿,苏县为民请命,公审罪臣苏家有功,可堪栋梁。与公主紫薇情投意合,亦堪良配,特承天子之命,赐婚!招为驸马,享皇室之恩泽,受万民之所待,立宗开府。”
“望伉俪二人情深携手,扶社稷,泽万民,早日为宗室开枝散叶。然,朕责司天监卜算吉日,与盛会开幕重合,故准魏王先行以驸马之仪设府京都,再择日后补大婚。”
“钦此。”
赫然是一封赐婚李宣与赵紫薇的圣旨。
实际上早在平洲之时,赐婚圣旨就有过一封。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圣旨是赵紫薇自己所写,且在平洲公布,意义上大不相同。
看在楚京贵胄圈中,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只是赵紫薇的权宜之计,实则没有真正想招李宣为驸马的意思。
但现在这一封圣旨,却是在京都发布,且用了皇帝的口吻行书,分量就更重一筹。
更加微妙的一点是,皇帝准李宣享皇室中人的权力,等同于将他的身份确立为皇族。
那么,日后若还有人敢对他不敬,便是藐视皇族,堪称强行给他赐了一道护身符。
而准他以驸马之仪在京都设府,与赵紫薇先有夫妻之名,后补大婚,则是有意在为赵紫薇未婚先孕一事铺垫。
也侧面隐示了一点,赵紫薇此次入宫,已经将自己怀有身孕一事说出,并成功说服皇帝为其遮掩。
有了这道圣旨,届时就算赵紫薇未婚先孕的消息传出,朝臣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有皇帝下旨允二人先行周公之礼,即便是先有孕,后补大婚,亦不算有违礼法。
霍纲听后瞬间愣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拳头下意识地握紧,心中暗怒不已。
李宣享有皇室特权,那他日后再想找虎威军的麻烦,可就不容易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候夺去了他的兵权...
可就算李宣被认定为皇室中人,此番他兵围长风客栈,反应有些过激,犹有公报私仇的嫌疑,罪责也没到撤去兵权的地步吧?
在这一刻,霍纲似乎预知到了什么危机,跪在地上目光暗沉起来。
赵义匡却脸上一喜,跳下马车,亲自把李宣扶起来,笑道:“恭喜魏王,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叫你姊夫了。真乃可喜可贺,那就喜上加喜吧。既然父皇准你在京都设府,那依本宫看,你亦不必麻烦。”
“本宫在宫外就有一处私宅,且就在皇姐的公主府隔壁,就赏给你做魏王府了,权当是先赠予你的大婚薄礼,不可拒绝。”
说着,便立马转身看向韩大貂,接着吩咐道:“韩大貂,此事交予你手,按一品驸马的规格为姊夫操办开府事宜,不得有误。”
韩大貂立即应是答应。
李宣得了便宜,心中惊喜,面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道:“谢太子殿下赏赐,微臣惶恐。”
赵义匡轻笑,大大咧咧的姿态,匪气又隐现,黠笑道:“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了。况且,本宫这座府邸...也不是单纯赏给你的!”
他微妙说道,似乎也已得知赵紫薇腹中有了他的孩儿。
这时。
霍纲站起身,阴沉着脸道:“敢问太子与公主,不知微臣所犯何事,陛下竟要夺我兵权?皇城军来此,是接到线报称,有北荒逆贼潜入城中,藏于长风客栈,意图破坏五朝盛会,这才兴兵前来捉拿。”
“就算情报有误,臣亦无大过吧?”
赵义匡闻此,瞟了他一眼,还未及说话。
马车头处的赵紫薇就先一步开口道:“霍公这话的意思...是要本宫和子众公然揣度圣意吗?陛下既传口谕召你入宫,你可当面询问,为何夺你兵权,你亦心中自知,何需多此一问?”
“霍世子牵涉叶苏两家一案,又因主办此案的李宣而伤,你素来爱子心切,护短成性,唯恐你过激行事,命你暂时交出兵权,有何不可?再者,刚才若不是本宫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要下令攻击驸马?”
“你霍家牵涉此案,你处事起来未免偏颇,当卸下兵权避嫌!这还用本宫与你明说吗?”
霍纲显然不服,张口欲言。
赵无殇缓缓走下车头,却打断道:“公主所言有理,霍国公当知避嫌,蓦然染指虎威军之事。就算要管,也该知轻重先后。至于北荒逆贼一事,你可曾亲眼见到那人闯入客栈?”
“若没有,便是毫无证据。兴兵而来,此乃劳师动众,不顾影响。此间...五朝盛会为大,余事皆小。霍公也是明白人,如何不知这点?你若有不满,大可御前说明。”
“另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做?”
他走到霍纲面前淡然说道,并伸出了手。
这意思,霍纲不可能不知。
迟疑了半分后,此刻就算再多不愿,也从怀中掏出了皇城军的兵符交到赵无殇手中。
赵无殇微微一笑,宛若亘古宠辱不惊的模样,道:“霍公大义,那就随我一同入宫复命吧,陛下已在御书房等你。”
说完,便转身回到自己车上。
霍纲深沉呼出一口气,又扭头怒视了李宣一眼,这才跟随赵无殇离去。
等到宗人府的马车消失在长风街,皇城军解除附近街道的封禁。
赵义匡走向李宣,毫无君臣架子般笑道:“好了,麻烦没了,进去聊聊?本宫有些话想私下和你说!”
说着,就要拉着李宣往客栈走去。
赵紫薇蓦然叫道:“站住!莫要忘了你是因何出宫,还不赶紧回来?”
赵义匡听此,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顿了顿后,道:“额...还真的差点忘了正事,那姊夫...改日本宫再来寻你。”
刚说完,就立马转身回到车上,生怕赵紫薇会发怒之色。
赵紫薇却缓缓走下车,来到李宣面前,轻声道:“国公府那边,你的人不会有任何麻烦。但本宫不是无偿帮你,入夜以后来我公主府一趟,我们之间的事也该有个定论了。”
言尽,也是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等李宣反应,就回身上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