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细细说了番苏篱眼下的情形。
“你先想法子将毒逼出来,这毒不致命。”过了片刻,卓憬大喊道,“我们在找这周遭是否有解毒之物,你们撑住。”
不远处的孟修云听了他们这话,眸中露出不忍之色,不自觉上前了两步,却被随行的夫子拉住了。
“少门主莫坏了规矩。这毒不致命,只是有些难受。”一旁的孟家夫子低声道,“试炼嘛,受些伤是难免的。那女弟子机关术不错,但武艺确实差了些,经此一役,也是希望她长些记性。若能突破瓶颈,此后造诣不可估量啊。”
孟家的夫子何尝不知这是孟少门主亲眼有加之人,但身为少门主,更得守规矩。
孟修云面上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他朝几位夫子沉声道:“几位所言极是。大可放心。本座不会逾距。”
若苏篱自此能下定决心修习武艺,也算是好事,孟修云在心里头告诫自己。
只是眼下她同沈良那个琢磨不透之人待在一处,孤男寡女,苏篱中了毒受了伤毫无招架之力……
想到此处,他心里头就有股异样,竟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细细密密,似蚁走叮咬,酸酸麻麻,亘在心尖上,不知如何言说。
眼看不能援手,他只得盯牢了苏篱那边。偏偏那藤蔓遮得严严实实,只能远远听着动静,聊胜于无。
沈良这头,他听了卓憬所言,心下有数,他蹲下身,将苏篱小心托起,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想着如此她许能好受些。
“苏篱,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替你将肩上的毒引出来,会有些痛,你且忍住。”
沈良候了好一会,他耐心快要耗尽想直接动手时,苏篱终于点了点头。
沈良小心撕开了苏篱后肩处的衣料,将伤口完整显露了出来。
是一道狭长的口子,边上还有些擦伤,上头偶见苔藓碎屑,还有些藤蔓的枝叶。
沈良拿出清水,快速冲洗,苏篱吃痛,低声哼唧了几声。
“你且忍住,马上就好。”
沈良何时伺候过他人,这还是头一遭,他自问已是足够小心了,若还是痛,那他也没法子。
只是伤口里的毒血该如何清理,沈良犯了难。
倒是听过些话本里所说,都是拿嘴吸的。
但眼下还犯不上……
沈良沉思片刻,掏出匕首,又掏出帕子,让苏篱咬住。
“我会将伤口划大些,你咬住帕子,别误伤了口舌。”
趁苏篱眼瞅着似醒未醒,沈良快速下了刀。
苏篱只觉得此生也未如此痛过,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下意识紧咬牙关,额头上全是汗滴,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沈良放下匕首,在苏篱后肩周遭用力将毒血挤出。
几息过后,流出的血终于是鲜红之色。
沈良赶紧撒上金创药,又拿出纱布包扎好,还给苏篱灌了几口水。
苏篱呛了水,加之肩上吃痛,彻底醒转过来。
“沈公子,你这可真是酷刑……我也没得罪你。”苏篱见他神情肃穆,颇为骇人,看得心里发虚。
沈良见她还有气力讲上几句玩笑话,应是无碍,这才算真正放心了些。
还指望她想想脱困的法子。
沈良那副标志性的笑颜又显露了出来:“那你赶紧想想,如何出去。不然我继续大刑伺候。”
他适时地掏出匕首,上头还有血。
苏篱一个激灵,不知怎的,想起他割舌之事,恨不得立马起身,琢磨一番,可惜眼下她还有些吃痛。
沈良看在眼里:“罢了,你肩上是小伤,本不致于此。看来这毒性散去还需些工夫,你且歇着。待你觉得好些,再商议脱困之事。”
苏篱点了点头。沈良怕她的伤口再沾上藤蔓枝叶,干脆脱了外袍,给她披上了。
“沈公子也不总是凶神恶煞。”苏篱不禁感叹。似乎经历了几次生死,这人也不是那么坏。
“女子见了我,大多醉心于我的容颜,还是第一次有女子称我凶神恶煞。”沈良嗤笑道,“又是何人,想挑拨你我的关系?”
苏篱苦笑了几声,倒是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思索片刻,苏篱想明白了。既然是沈家家主,应是从小培养。一般而言,这些世家大族都会选男子做家主。
陆家那样的还是少见。
家主是一族的脸面,若是男子,在长辈看来,一般得是孔武有力,极具阳刚之气。便是阴柔了些,恐怕也会遮掩一二。
怎的还有提起此事毫不避忌,甚至引以为豪。
苏篱细细打量了沈良一二,他只是因着那双狐狸眼,略带阴柔魅惑之感。但说没有男子气概,也不尽然。
确实生了副好面孔。
“怎么,你也被我的这张脸给迷倒了?”沈良擦着匕首,漫不经心道。
“我只是好奇,沈公子是如何生得如此好看。生为女子,想取取经。”苏篱抿嘴,她眨了眨眼,难得有机会套套近乎,说不定能打探到些什么。
听了这话,沈良的那双狐狸眼突然疏离起来,他盯着匕首尖,翻来覆去擦了又擦。
“因为我阿娘。从我记事起,她便把我当女子养。”沈良冷哼了声,苏篱看不出他眸中的情绪,不知是厌恶,还是怀念,沈良周身都似笼上了一层薄雾,教人琢磨不透。
“为何?”见他不说话,苏篱壮着胆子继续问。
沈良的声音冷了下来,从那浓雾中慢慢飘来。
沈家擅武,家主选拔向来残忍,动不动便会赔上性命,因此沈家家规,家中若是独子,无需参选,若有二子,第二子必须参选。作为本家的孩子,家中第二子,沈良生下来便注定,未来要参选。
但沈良的阿娘舍不得。从沈良出生起,就骗了所有人,说他先天有怪病,体弱不堪,不便习武。
幼时的沈良也不懂,为何沈堪能到处疯玩,他要自己在家待着,甚至同女子玩耍,也不可以。
有一次他偷溜出门,被所有沈家同龄的孩子嘲笑,是个病秧子,长大了没人要。
如此,他变得更加孤僻。谁也不理。
直到有一次,他撞破了阿娘同阿爹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