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蓝彤鸢无事时,便猫在房中抄医书。神医谷被屠,一些孤本着作被毁,蓝彤鸢心疼不已,她想试着根据记忆中的内容,将那些被毁的孤本复刻出来,顺便看看,她师兄蓝彤宇所中究竟是何种毒药?
医毒不分家。只要知道成分,便能找到解药。
她的师兄所中之毒,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只是每到月半便发作一次,发作起来疼痛难忍,双眼猩红,谁都不认识。
神秘人每月初十会拿来一颗解药,送到药炉。蓝彤鸢曾经试图蹲点,但奈何对方警惕性太高,每次都会派不同的人,有时是一个小孩儿……有时是买菜翁……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未见过对方真容。
这一日,蓝彤鸢忧心忡忡的坐在药庐的大堂中,帮着师兄看顾前来看诊的病人。她已经与离琴翊琛谈好,每个月的单日来药庐坐诊,一来继承师父遗志救治更多的病人;二来可接触更多的案例,从而精进医术;三来借机寻找那神秘的黑衣人。
蓝彤宇的脸色红润了一些。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解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即便是根据神秘人送来的解药,蓝彤鸢始终分析不出剩余部分毒素的成分……
至少师兄的毒只在每月月半发作了……她不断的宽慰着自己。
出神间,一对奇怪的祖孙出现在药庐门前。那驼背的老婆婆带着自己的孙子艰难的挪到蓝彤鸢面前,慢吞吞的说道:“苏大夫,这是老婆子的孙子,前两天大病了一场,病好后没想到成了哑巴。说着,老婆婆眼中不由自主的流下心疼的泪水。”
蓝彤鸢上下打量了这孩子, 七八岁的年纪,整个人缩在婆婆身后,怯生生的看着蓝彤鸢,眼神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是,蓝彤鸢没看错,就是恐惧的神色。
蓝彤鸢轻轻的将男孩招呼到自己跟前,吩咐苏禾给他上一些点心,和颜悦色的拉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起初,她以为是男孩子恐惧郎中,眼神中才流露出这种恐惧神色。可当她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搭上他的脉时,她才发现,这是在极度的惊惧之下造成的失声。
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对祖孙,虽然称不上衣衫褴褛,粗布衣服上补丁罗着补丁。婆婆双手粗糙,满头引发用一支木簪攒着,步履蹒跚,一看便是经年累月的劳作所致。孙子的衣服虽无补丁,但宽大的衣服,几乎能装两个他这么大的小人。更为稀奇的是,这衣服居然是绸缎所做。
但孙子的双手同样也是伤痕累累,七八岁的孩子,双手已经布满了老茧……
蓝彤鸢不动声色的说道:“婆婆,令孙衣衫有些过大,烦请婆婆给他挽起袖子 ,我才能给他诊脉。”
老婆婆一边照做,一边不由自主的擦了擦眼泪:“这衣服是从乱葬岗的尸体上拔下来的,那尸身听说是被抄家的大官的少爷,被人一剑杀死,扔到了乱葬岗,我带着孙子去那里找吃的,看着这衣服怪新的,便扒下来给我孙子穿了。”
“我们是逃难来的,家乡发了疫病,全村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们逃到这京城,身无分文,只能以乞讨为生,有时候也会去乱葬岗找些吃的……”老婆婆边说边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
“大夫,老婆子没有钱给孙子治病,听说您这里给穷苦人家看病不收诊费,老婆子求您救救我孙子。”说完,老婆婆噗通一声跪到蓝彤鸢面前。
未等蓝彤鸢出言,蓝彤宇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拉起老婆婆,沉声道:“婆婆不必行此大礼,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的本分,但大夫是人,并不是神,令孙的病症,请恕我们无能为力。”
老婆婆的眼神中那期盼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蓝彤鸢有些惊讶的看着蓝彤宇,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她一把推开蓝彤鸢,和声说道:“婆婆,令孙的病,是心病,等闲的药并不能治病。”
老婆婆的双眼中充满了疑惑。蓝彤鸢有条不紊的解释道:“令孙此病乃是惊吓所致,寻常的草药无法根治。”
“婆婆,心病还需心药治,令孙可是碰到过什么令其极其害怕的人或事?”
老婆婆闻言,又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都怪老婆子我贪心,非要去乱葬岗找吃的,这孩子也调皮,每次我去乱葬岗捡东西,他也跟着去,去的次数多了,他的胆子慢慢的也就变大了,前几日居然背着我独自去了乱葬岗,直到戌时还未归,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昏死在乱葬岗。”老婆婆抹了抹眼泪,继续说着。
“我把他背回住的破庙中,谁曾想他夜里便起了烧,嘴里不停的嘟囔着鬼呀……鬼呀……浑身抽搐,样子十分吓人……”
“那他的病是怎么好的?”
“那破庙中供着菩萨,我用香炉里的香灰混了水给他灌了下去,当夜我跪在菩萨前,求了一夜,第二日他的烧果然退了,只是这性子变了许多,可能惊吓过度,再也未开口说话,见人就躲……”
老婆婆说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一直不停的责怪自己。
蓝彤鸢同情祖孙二人的遭遇,给他施了针,又给他开了药,让苏禾好生的给二人送回去,并送给他们一些银钱。
送走祖孙二人,蓝彤鸢这才有些恼怒的问蓝彤宇:“师兄,为何要阻止我给那二人看诊?”
蓝彤宇不紧不慢的解释:“去乱葬岗找食物,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的人,极易招惹乱葬岗那阴森的气息,会带一些脏东西,我怕你日后被脏东西缠上,惹上麻烦!”
“你自幼胆小,更怕沾染脏东西,今日是怎么了?转性了?”蓝彤宇调侃道。
蓝彤鸢撇了撇嘴“才不是呢,师父一直教育我们,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脏东西,所谓的脏东西,不过是自己因内心恐惧而臆想出来的东西罢了,如今我已经长大了,自然是不怕了。”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蓝彤宇双手投降,温情脉脉的看着她:“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蓝彤鸢这才消了气。二人正逗趣,却见和尘急匆匆的从外面走来:“启禀侧妃,府里出了急事儿,请侧妃尽快回府。”
蓝彤鸢心下一沉,匆忙上了马车,马车的方向却不是回睿王府,而是直奔三法司。
许怀归的尸体已经被言兴玉带回三法司,仵作验尸所得,尸体表征无任何伤痕,剖尸后发现其脏器微微发青,是典型的中毒。
离琴亦琛希望蓝彤鸢能查出这是什么毒素,蓝彤鸢一踏入验尸房,便眉头紧皱,用帕子遮掩住刺鼻的气味,疑惑的问道:“殿下这是刚刚从乱葬岗拉回来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