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人?”
这句话荡在柳明汐的脑海里,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又如雷霆击碎了这颗石子,裂开碎成粉末。
她的内心像是被这句话重重地击中,一阵刺痛感从心底蔓延开来,疼至全身。
她的脑海开始翻涌,无数的思绪和疑问像潮水般涌来。
柳明汐控制不住地呓语道:“我,是,谁?”
她眼神空洞苍白,迷茫地抱住自己头部,扯住帽子,呢喃道:“我是柳明汐啊!”
黑牛瞪大牛眼,心中有些忐忑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开口:“喂!你……没事吧?”
“为什么?”
柳明汐稍微清醒地抬眼,问道。
黑牛不确定地看着柳明汐好似着魔的状态,斟酌地回答道:“你的能力很奇怪,你自己不知道的吗?仅凭借你的一个想法,就能画出任何物……甚至是超纲的事物。
而你,却不像普通的人,你知道若是寻常,你画的仅仅只是寻常物,普通的东西。
但是,你更像是赋予画中的物一种新能力,这不是创造,更像是赠予。
你想要的都会实现在你的画里。”
黑牛抬了抬自己脖颈上的项圈,深沉地开口:“很普通的一个项圈,你定义它为语言转换器,它出现之后,就会是语言转换器。
若是你定义为囚禁锁死的封禁物品,它出现后,就会是困住敌人的一种陷阱。
若是你定义为杀死对方的武器,那它同样就会变成负责杀虐的武器。”
柳明汐心中波澜惊起,试图挣扎迷茫的空洞,但却越陷越深。
“你没发现吗?你的定义可以是世间万物,超乎规律的一切,你的定义和心中想法可以成真,你赋予的能力就像……神明,赐予人们……的神迹。”
黑牛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这话祂越说越吃惊,好像一不小心道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神明……?”
柳明汐的眼神木然地直视前方,眼眸像是迷失在一片迷雾之中。
她的回忆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雾雨朦朦,屋子里一股霉味。
她坐在窗前绘画。
笔落,暖意浮现。
窗外的天眨眼间就是一幅生机盎然的大晴天,懒洋洋的云朵,微风拂过的树梢,喧嚣的人们……
那一刻,祂们说:
——造物主。
于柳明汐而言,祂们是朋友,是家人。
而祂们,只认柳明汐一人。
神明吗?——不配。
吾主,您的存在,是宇宙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
昏暗的天边亮起一抹淡淡的橘红色,随后是彩色的鱼鳞状,金色的轮廓浮现。
轻轻的风吹拂开柳明汐的发丝,洒在这片黄沙之上。
黑牛苦不堪言地睁开哪怕只有一只眼睛,也是通红的苦涩。
谁能懂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祂此刻不仅有些后悔说出话来,还要扇几个大嘴巴子。
自从祂说完后,柳明汐就一直闭目呢喃,跟个疯子似的,整整念叨了一个晚上!
祂从最初的震惊,到惊悚,到后悔。
得亏柳明汐并不是被克苏鲁污染,要不然祂死定了。
“那谁,风?你主子咋了?”
黑牛逐渐舍弃古代文绉绉的话语,从一位本是颇有威严的神兽逐渐沦落到一个乌漆嘛黑的东北牛爷们。
一缕清风徐过,清爽地吹走沙漠初阳温暖的温度。
祂也不知道。
等艳阳高照之时,柳明汐方才清醒。
只不过,她的双眸里多了一缕幽幽的白光在流转,宛如星光点点在黑眸的宇宙中闪耀。
平静,淡然,深邃,面如止水。
在炽阳的铺洒下,光芒沾上柳明汐的黑发,染上金色的光辉,脸庞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好似那超然脱俗的神明被日光倾洒,神只的头背散发着一层模糊的光环。
她仅仅轻轻抬起眼帘,瞥了一眼【蜚】,后者立即打起寒颤,闭目敬畏地躬身,四肢匍匐在地。
她,此刻,就是神明。
虽没有神明的境界,却有神明的威严。
柳明汐缓慢地起身,抚平自己身上布满褶皱的衣物,随手轻轻往身边一晃,手心中便多了一道悬浮的白色气圈。
她嘴角挂起一道淡淡的笑意,柔和又平静的眼眸打量起对面的祭坛。
她缓缓踏步走去。
随着她的移动,身后的光环流转,如同流动的星海银河,留下一地琉璃色彩的光华。
靠近祭坛,便能听到诡异的呓语。
猩红的暗光依旧在祭坛的字符条纹上流转,瞧一眼便让人心智崩溃,疯狂致死。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
轮到柳明汐的脚步慢慢靠近,视线渐渐落下。
祭坛在晃抖,在颤动,在试图退后。
祂的底座开始裂开道道细缝,整座底座都在轻轻地震动,祭坛上的石块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好似有什么声音在苏醒。
裂缝迅速扩大,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在猛烈地撕扯开祭坛,祂的一角开始分崩离析。
随着一角的崩塌,整座祭坛都纷纷连锁倒塌。
祭坛的崩塌激起周围的沙浪,空气中弥漫着石粉和沙尘,朦胧地遮天蔽日。
在尘云即将碰到柳明汐时,一阵狂风袭过,整片掀起尘云,彻底覆盖,重新恢复回平静。
一切又归为平静。
柳明汐停住脚步,站在倒塌的祭坛前方,微微仰头,看向空中的烟尘。
混沌无序的言语从倒塌的祭坛上传来,如同深海中低沉的潮声,难以理解、无法言语、不可解析。
祂还未消散。
倒塌的石块上已经断裂的纹路依旧在散发猩红的血光,祂还在诡异如同虫子般地扭动。
柳明汐淡漠地抬起眼帘,眼眸中的白光涌动,亮起。
她又低下头俯瞰地上坍塌石块上扭曲的纹路。
她缓缓抬起右手手心上的白圈,轻轻攥起握在手心里,将手心翻一个半圈,以剑指手势,对准前方倒塌的祭坛,微微抬指一动。
“砰——!!!”
顷刻间,无数风息宛如恐怖的剑气倾巢而出,斩开空气,震荡出彻响云霄的轰鸣声,成千上万个白色风刃无声无息霎然之间便把每一个石块斩成石粒,又再次被切成粉末。
风息把猩红的暗光都一同斩开,彻底隔绝那道道诱惑的呓语。
一座尚还完好的克苏鲁古老祭坛遗迹,就在这一瞬间,化为这片黄沙的一部分,消弭于沉默。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