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知道，皇后这是在试探自己。
“娘娘费心了，这孩子被耽误了三年，也没怎么出门。”苏氏说到这里，见皇上脸上露出喜色，又道，“不过，她和家里陪着颉哥儿伴读的先生倒是有些情意。”
“伴读的先生？”皇后一时之间，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人。
仔细一想，似乎是听说过这么个人，但也没在意，南靖侯在乡间长大自是有许多要学的，有个伴读再正常不过了。
但伴读成了先生，可见是颇有学识的。
“之前的那个孩子读书不认真，臣妇便给他寻了一位同窗回来陪着，后来……”苏氏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颉哥儿寻回来后，臣妇见这位同窗着实不错，便又把他请回来了。”
“得你如此看重，定是个极好的。”皇后点头道。
“是不是极好也不好说，品行倒是不错，不过……臣妇瞧着他二人也有这个意思，只是还没有问过。”苏氏小声说道。
还没有问过，所以也不便赐婚？是这个意思吧。
皇后不由得深深地看了苏氏一眼，却见她低着头，用心地在品着杏仁露，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如果淑宁真的知道自己要问的是什么，又怎会不提前找苏黛问清楚。
其实苏氏是没想到皇后居然没有直接问自己，愿不愿让苏黛嫁给九皇子，而是先提了赐婚之事。
心里一急，临时想起来秦士昭来，便拿来搪塞了。
“既然你都瞧过了，觉得好，那倒不如就让他们定下来。”皇后淡笑着说道。
“娘娘知道，臣妇的这两个女儿都吃过苦头，所以不想违了她们的意。况且这才刚出孝，若不是您提起赐婚这件事情，臣妇都还没想起这事儿来。”
苏氏抚了抚额，苦笑道，“那人将我们苏家害得如此模样，却还要给他守三年孝，这一家子人都窝在府里，脑子都糊涂了。”
“那便回头再说，也不急，一家有女百家求。”皇后虽这样说着，但也知道，苏氏是不愿意女儿嫁给皇家。
“可不敢，当娘的只求儿女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能是个吃得饱饭的清白人家便成了。”苏氏回道。
这话若在别的时候，那肯定是谦虚的说法。
但这会儿，皇后却听得出来苏氏的意思，这本也在预料之中，只不过儿子的心愿，当娘的总要为他争取一下。
可苏苏氏已经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再纠缠，两人多年的情谊也没了，因此也不再多提。
苏氏是当家人，也没多少时间进宫，倒不如坐在一起好好地说说话。
见皇后不再提这件事情，苏氏也松了一口气。
不涉及儿女之事，皇后和苏氏说话便轻松多了，还留她用了午膳，后来实在是扛不住了要歇了，才放她回去。
只是没想到，穿过御花园的时候，竟碰到了九皇子。
看到苏氏，九皇子终于松了一口气，深深地作揖道：“见过苏夫人！”
苏氏赶紧闪到一旁，回了一礼：“臣妇见过殿下。”
“苏夫人免礼，我不知道您今日会来母后这里。”九皇子匆忙解释道，“今日跟皇兄们一起去骑马了，知道这事儿，便急着赶回宫来。”
九皇子这意思太明显了，且隐隐有责备皇后之意，苏氏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臣妇只是进宫陪娘娘说说话罢了，哪里敢劳烦殿下。”苏氏微微颔首，“娘娘这会儿或许还没有歇下来，臣妇便不打扰殿下了。”
苏氏说完，便要与九皇子错身离开，他却道：“苏夫人今日进宫，不是来说苏二姑娘婚事的吗？”
苏氏眉头皱了皱，轻声道：“殿下，我家姑娘随便选一户好人家便成了，哪里能劳烦皇后。”
随便选一户好人家？九皇子不由得心里一凉，是母后没跟苏夫人提，还是被她拒绝了？
“怎么……能随便选一户人家呢。”九皇子盯着苏氏，方才的紧张荡然散去，只剩下阴戾。
看得苏氏心里都有些发紧，这九皇子可不是一般人啊。
也是，嫡出的皇子，能一般到哪儿去。
不过，谁也不能低估一个当母亲的心。
“殿下，臣妇说的是，选一户好人家。”苏氏抬头看着九皇子，“我们家的二姑娘从小吃了苦，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这很简单。”九皇子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这不简单。”苏氏朝九皇子笑了一下，“殿下如若不忙，陪臣妇走走可好？”
“好。”九皇子点头跟在苏氏身旁。
“殿下啊，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平平安安，开开心心了。”苏氏叹了一口气，边走边说，“我与皇后娘娘自幼相识，未出阁的时候常玩到一处。”
苏氏跟九皇子说起来她年轻时和皇后娘娘在一起的趣事，说到有意思的时候，九皇子也笑了一下。
“可是现在呢，我休了我的夫婿，我与亲子半生分离的伤痛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弥补，我的两个女儿也因此吃了苦头。”
“皇后娘娘富贵已极，可她到底开不开心，没有人比殿下更清楚的。”
苏氏说到这里停住脚步，再次看向九皇子，“殿下啊，您仔细想想，身边有几人是真正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这话问得九皇子只觉得脑子像是被谁撞了一下，不用细想，他知道没有。
母后没有，父皇没有，自己没有，就连那嚣张的文贵妃，也没有。
“剩下的路便不劳殿下相送了，各人有各人的路，殿下忙自己的去吧。”苏氏朝九皇子行了一礼，便坐上了前往宫门的步辇。
看着苏氏的背影，九皇子小声道：“一个臣妇，为什么会有拒绝皇家的胆子？”
九皇子身边跟着的太监王临回道：“回殿下，南靖侯府世代守护大梁边境，不止在军中，就算是在百姓心中的份量，也是不可估量的。”
“那这样的人家，父皇为什么要留着他们？”九皇子眉头皱了皱，“父皇就不怕他们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