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靠在锦绣罗帐中的女人打了喷嚏,冲旁边伺候的宫女吩咐。
“彩萍,把窗户关小点儿。”
彩萍领了话去外间关窗户。
她说完又看向收诊巾的太医,问:“陆太医,本宫是什么病?”
陆子卿站起来,拱手道:“恭喜纯妃娘娘,是喜脉。”
“什么?”纯妃眼中一惊,忽然坐直身,“你说……喜脉?”
彩萍从外间也跑过来,惊诧道:“陆太医,我家娘娘当真是喜脉?”
陆子卿说:“经微臣再三诊断,却乃喜脉无疑。”
彩萍喜极而泣,跪在床边拉住纯妃的手,激动道:“娘娘,您听到没有,是喜脉,喜脉啊,娘娘有孩子了。”
“本宫有孩子了?”纯妃愣住,一滴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流下来,激动的不知是哭还是笑,“本宫终于有孩子了?”
她轻颤着手回握彩萍的手,哭里带笑说:“彩萍,本宫有孩子了。”
彩萍使劲点头,“是的,娘娘!”
主仆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儿,纯妃才说话。
“陆太医,那本宫的胎象如何?”
“现在月余,娘娘脉象平稳。”陆子卿说:“只是娘娘身子比较虚弱又才有身孕,尽量别染了风寒,度过前四月方可安稳。”
“另外,微臣回去再写一张食谱方子,娘娘可按方做每日膳食,之前的药浴可以停止了。”
纯妃点点头,彩萍替她擦掉眼泪,扶着躺回去拉好被子。
她吩咐说:“你去。”
很快,彩萍拿来一个木盒递给陆子卿,他接过木盒打开,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金瓜子。
“娘娘,这……”
“一点小小意思,是感谢陆太医的。”纯妃笑说:“多亏你帮本宫调理身子才能喜得麟儿,这么多年过去,我原以为此生要孤独终老,没想到还能有孩子。”
“是啊,娘娘吃过那么多药都没用,经陆太医诊治便生了奇迹。”彩萍抹泪笑说。
“奴婢要将这好消息告诉给老爷夫人。”
陆子卿解释道:“娘娘身弱体虚,加之以往流产以致心结难愈才迟迟没有孩子,如今经过调理打开心结,自然喜得贵子。”
“陆太医医术了得,难怪太子如此看重。”纯妃说:“本宫的龙胎日后还要有劳太医费心,这盒金瓜子便安心收下。”
陆子卿谢恩,“微臣多谢娘娘赏赐。”
十月,金安阴雨绵绵,持续数日,冷风吹得人骤然裹紧棉袍。
红袖搓了搓手站在甬道角落,低声问身边的人。
“还有几日就是万寿圣节,林太医的速度要快啊。”
“我一定会尽全力,让娘娘放心。”林绎瞥一眼两侧空巷,“至于陆子卿,他现在身后有太子和定北侯,太医院里还有两个心腹,一时半会想要将他拉下马,恐怕不好办。”
“正因为不好办才找林太医,同僚离得近最好下手。”红袖说:“此人在一日,您就要被迫躲在他的光环下。”
“林太医在太医院应该比我更清楚,陆子卿现在有多受欢迎。”
“我知道。”林绎双眸微眯,垂下的手紧了紧。
“就因为他治好太子的旧疾,各宫娘娘还有外朝大臣,好些人都指名让他出诊,哪怕排不到他当值,除了要命的以外,那些人宁愿多等几日都不肯找其他太医。”
“所以,更应该尽早将此人除掉,永绝后患。”红袖盯着林绎说。
林绎听着轻轻摇头,“除掉这人还需从长计议,不能急。”
“曾经在太医院上下放出流言,我以为让禄权那几个老御医领头,联合同僚们的排挤和刁难会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小子真能忍,有一次差点被苟院判辞退,万没料到定北侯替他出头。”
“最可惜的是那次胃吐血居然没死,又是徐仕璋和池暮生救他一命。”
他压着心里那股气,越说越激动。
“以前有池暮生与我作对,现在又来一个陆子卿,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野游医,短短两三月竟要爬到吏目一职,实在不得不让人担心。”
红袖瞥林绎一眼,“林太医别忘了,您父亲下大狱也都是拜他所赐啊。”
说及此,林绎心火猛然窜上头,一拳打在宫墙上,手背浸出血。
他父亲正是工部员外郎,也在受贿名单之列,就算不被判死刑也要落个流放的下场。
此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看着父亲在牢里受刑,被拷打。
若不是陆子卿多管闲事,湄州事件就不会被发现,朝廷更不会严查贪腐。
一串连锁反应,短时间内促使大批官员下狱,这一切都要怪陆子卿这个祸害,还有萧彦。
林绎眼里浸出滚烫的恨,盯着深红的宫墙,磨紧后槽牙沉默好半晌。
“他若是不好动,可以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红袖挑了眉眼。
林绎收回思绪,说:“秋猎之前,我让人给他那个小跟班设了一计,若不是姓池的半路出来搅和,陆子卿那时就应该抱着尸体哭。”
“咔哒——”
不远处拐角响起声音,红袖一惊,与林绎对视一眼,盯着拐角慢慢走过去。
“谁在哪儿?”
没人回答!待她要走近时,忽然出来一个宫女。
“红袖姐姐是我呀,哎哟痛死我了。”
“雪儿?”红袖盯着她一脸痛苦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在此处的?”
雪儿扶住甬道门的门框,蹩脚跨过门槛,吃痛地说。
“我就刚刚才来啊,您不是让我去绣坊看看娘娘的袍服嘛,管事姑姑说,前几日因为缺金丝,袍服绣制有所耽搁还要隔几日才能取,怕姑姑又骂我,这不,急匆匆跑回来,结果一不小心就崴到脚了,哎哟!”
“真的?”
红袖半信半疑盯着她,打量一小会儿,发现雪儿表情不像装的,才让开一步说话。
“知道就好,赶紧回去干活儿,我与林太医交代两句娘娘的病情。”
雪儿扶住墙,一瘸一拐走进宫门。
院判办事房内聚集了好几个太医,七嘴八舌议论,不时向门口张望。
好一会儿,苟董曦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瞧见站了一屋子人。
“你们都聚在此处做什么?不用干活了?”
“大人可算回来了,您要为我们做主啊。”王太医说。
“是啊,大人可要替我们说句公道话啊。”
“…………”
苟董曦抖抖袖子,接过药童递过来的茶盏吹了两下。
“什么事,说吧。”
“还不是那个陆子卿啊,越来越没规矩了。”王太医甩了袖子。
“这段时间里我们轮宫值,有好几个宫的娘娘根本不让我们看诊,只要那个陆子卿。”
沈太医道:“吏目本来就该轮外值,现在倒好,他干脆把我们的活儿都给揽了,再这么下去,我看大伙儿都得卷铺盖滚蛋了。”
李太医上前一步接话,“大人,陆子卿虽说有几分真才实学,但是,若任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前朝后宫乃至皇上会怎么看我们太医院?我们这些老臣日后还怎么在太医院立足?”
“陆子卿此举本就是违反规定,借方才王太医的话。”孙太医负手,盯着苟董曦说。
“若再这样发展下去,说句不好听的,日后这院判的位置怕是都要换人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都绿了,齐刷刷盯着孙太医。
“胡说什么老孙。”沈太医瞥一眼苟董曦,打圆场,“陆子卿怎么能和大人相提并论。”
苟董曦坐在案前,搁下茶盏,指尖扣着桌面静静听着。
“大人,孙太医虽然话说的不中听,但也不无道理。”王太医小心翼翼道。
“眼下,后宫的娘娘们对陆子卿可是极为信任,长此以往,若是深得皇上赏识,这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