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听到这声称呼,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新年快乐。”
“殿下同乐。”陆子卿礼貌的说完,又问:“年夜,殿下不在宫里,怎么过来了?”
“晚上家宴,我提前走了。”陈靖看陆子卿的眼神很温柔,“想过来陪你。”
陆子卿尴尬的移开视线,看向院子里嬉戏打闹的人,余光仍能看到陈靖目不转睛的凝视自己。
他有些局促不自在,轻咳一声将话题岔开。
“微臣这两日不在,皇上可还好?”
陈靖说:“父皇的老毛病这次明显加重,晚上家宴只是简单招呼一声便离开了,母后一人主持。”
“皇上为国为民,忧思成疾,实乃明君。”陆子卿叹道。”
陈靖沉默了片刻,试问道:“明日初一万国来朝,父皇龙体欠安无法亲自操持,已将此事交与我来主持,你……能不能陪在我身边?”
陆子卿先是一愣,而后说:“微臣会前往值守,殿下英明睿智、才华出众,定能将此次朝会主持的妥当。”
陈靖安心一笑,院子里的人已经停战,陈稷笑嘻嘻地跑过来喊陈靖。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靖一时惊讶,“哟,你小子真是新鲜,终于喊哥了?”
以往陈稷对几个哥哥从来没有称呼,要么就以“喂”代替,但是哥哥们知道他的情况,也不会计较。
陈稷笑看陆子卿,又转眸向陈靖,“不学礼无以立,神仙哥哥说要知礼守礼,尊敬长辈,以前是臣弟不知礼数,请太子哥哥勿怪罪。”
陈靖欣慰,“方才来时,看你还习得有武艺在身,真是没想到啊,这一个多月你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他又看向陆子卿,说:“还是师傅教的好。”
陆子卿说:“是肃王心性开朗,勤能好学,稍加引导便可领会。”
陈稷嘿嘿一笑,“我喜欢神仙哥哥教我,走,我们去打雪仗。”
陆子卿刚要拒绝,陈稷就拉住他的手腕往雪地里去,正巧被苏乘义和武吉迎面来了个天女散花。
两人瞬间一激灵,陈稷看着苏乘义和武吉哈哈大笑,他边捧雪边说。
“神仙哥哥,我们快去收拾他们。”
烟花璀璨,细雪漫天,陆子卿一袭素雅白袍飘晃在雪地中,仿佛与雪融为一体。
雪花飘落到他的肩与发,衬得他越发清新脱俗,仙气灵动,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
即便是昏暗的夜,也遮掩不住那抹耀眼。
陈靖立在廊下静静看着,不知不觉便陷入那片耀眼的温柔里。
一伙人疯玩大半晌,待陈稷他们歇下时刚到子时。
陆子卿走到廊下拍掉雪,他问陈靖,“夜深了,天寒地冻,殿下赶紧回去歇着吧。”
“过年要讲究守岁,我想陪你。”陈靖说。
陆子卿也不好拒绝,寒风袭来,吹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外面冷,回屋吧。”陈靖适时地开口。
屋里,陆子卿感觉暖和了许多,陈靖虽然不是第一次进萧彦的房间,但这次他却忍不住问。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是。”陆子卿自顾到棋盘边落座,“肃王在此处,碰巧侯爷不在府上,他知道我怕冷,所以暂时住在这里。”
陈靖听出了这句话的份量,他跟过去坐下,拿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上。
“他很了解你,我感觉你们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陆子卿落下白子,说:“到现在,我与侯爷相识也就十个月,不算久,只是常住在侯府,比起旁人要熟悉几分而已。”
陈靖斟酌棋盘,忽然说:“我觉得他比我幸运。”
陆子卿一时没听清,看他一眼,“什么?”
“他比我更早认识你,还能日日与你相伴。”陈靖落子后,直接迎上那目光,认真又带着笑意,“我说我羡慕他,你信吗?”
陆子卿很不习惯,也很怕陈靖说这种话题,他脑子突然像短路了一般哑巴了,不知如何回答。
以往打打杀杀的时间,也没觉得如此繁复。
屋里一时间陷入短暂沉默,陆子卿捏着棋子盯着棋盘,心下似有一团乱麻解不开。
此刻,他只想时间过得快点,再快一点,好让他冲开这尴尬的气氛喘口气。
两人相对无言就那么静静看着棋盘不动,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裹着沉重,让人堵得慌。
良久……
陆子卿实在忍不住,率先开口,“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微臣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您这句话的意思。”
他说完偏头打一个喷嚏,又拿出帕子捂住冰冷的鼻子揉了揉。
陈靖瞧着那张,一看就知道不是陆子卿的帕子,像是莫名被刺到了什么。
他喉间滚动,思量少顷,轻声说:“我羡慕他,甚至嫉妒,我是什么意思,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
陆子卿缓缓放下拿帕子的手,指尖紧紧地攥着。
“殿下这是在家宴上喝醉了来的。”
“是。”陈靖看着他半垂的眼睛,干脆直言以对。
“我是醉了,从看到你那日起,我可能就开始隐隐不清醒,只是我自己不知道,与你相处这数月里,我才渐渐看清自己,你说我醉了那我便是醉了,可我不想从这日思夜想的醉意中醒过来。”
陆子卿没有马上回答,他冷静了少顷,说:“微臣一介男子,殿下的心意怕是要错付了。”
陈靖的眉目微微拧动,眼里那一丝失落,像是自己本来就知道结果的底色。
他轻抿唇线,暗自稳了稳情绪,少顷,那声音就有些哑了。
“我不在乎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我只在乎你这个人,你陆子卿。”
陆子卿轻吸一口气叹出去,低声回应他。
“殿下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若是在公务上有需要微臣的地方,微臣必然是万死不辞,微臣与殿下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属于这里,以后……”
他顿了顿,继续说:“很感激殿下对微臣在公务上的肯定,除此之外,我不能回应殿下任何情意,这种东西它……它也不属于我。”
这一字一句,陈靖听得憋闷难受,仿佛被千斤重石压得快喘不过气。
他极力想忍住心里那股酸涩与痛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暗暗吐出去,可他越想克制就越心慌。
陈靖曾经不知道陆子卿有什么魅力,隐隐中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往那处去,渐渐生出一颗种子。
或许是时间的沉淀,那颗暗藏在心底一角,夹杂着萌动的种子就那么静悄悄的萌芽,再生根,把他缠绕得不能自拔。
陆子卿是若即若离的,像一阵来去自如的风。
陈靖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看似至高无上,可他就是凭空生出一种,陆子卿和朝中任何人都不同的区别感来。
那是不能被轻易束缚和留住的,哪怕再大的高官厚禄,他都像不屑一顾,如同云烟,也如同那站在云端俯瞰世俗的世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