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亲自把林赤送出密室。
林赤抓住井绳,升上地面。
林赤刚想和锤子道别,锤子说道:“你等我一下。”说完也拽着绳子爬上地面。
黑暗中,锤子握住了林赤的手,很用力。
“新年同志,此去上海,波诡云谲,你多保重!”
林赤以为锤子有什么事吩咐,话一出,才知他特地是为自己亲自送行,心中感动,也道:“锤子大哥,你也多保重!”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借着微弱的星光,林赤看到锤子在使劲地点头。
半小时后,林赤来到了三元巷。
陶府的大门紧闭,大门里亮着一盏灯,林赤看到门边上垂着一根麻绳,猜想一定是用来叫门用的,轻轻一拉,果然门内房间内响起一串铃铛声。
很快有脚步声急促而至,接着门内出现了一个老妪的声音:“谁呀?”
“我叫林赤……”林赤刚想解释,门嘎吱一声开了,探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的脸,“您就是林先生?老吴特地吩咐我,说您有可能夜里前来投宿!”
林赤跨进大门,道一声谢谢。
老妪接着说:“我怕您回来看不见,灯都没关……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老妪重新关上大门,上了门栓。
“打扰到您休息了,真不好意思。”林赤表示歉意。
“不不,林先生千万别见外,以后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讲!”
进了东侧的厢房,老妪打开电灯。
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前一张柞木八仙桌,上面摆放着一把青瓷茶壶,四只茶杯环绕一周。八仙桌旁的木架上搁着搪瓷脸盆,还有洗漱用品,木架的木头横档上挂着一条崭新的毛巾。
“被子和被褥都是新的,枕头也是新换的。”老妪补充道,“林先生如果要洗脸或洗脚的话,水瓶里还有热水。”
“好的,我这边没什么事了,您去休息吧!”
林赤送走老妪,倒了些热水将脸洗了,再用洗脸水把脚也洗了。
脱衣上床,被子里有股太阳的味道,林赤心满意足地睡去。
天亮后醒来,林赤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啁啾的鸟鸣,推开房门,一阵馨馥的腊梅香气扑鼻而来。
陶天阙已经起床,正在侍弄鸟笼里的几只小鸟。
“陶老先生早!”林赤向陶天阙问安。
“林先生也早啊!”陶天阙转头看是林赤,跟着说道。“住的还习惯吗?”
“很好很好!”
“马上早餐就好了,林先生洗漱后和我们一起用餐。”
林赤哦了声,看到陶天阙笼中的鸟个头小,形似画眉,心中好奇,便问:“这是画眉吗?”
陶天阙马上回答道:“这是黑领噪鹛,属于画眉科,去年一个爱鸟的朋友从幕府山捕来送我的。”
这时老吴走来,见到林赤,欠身打了个招呼,再对陶天阙说道:“老爷,可以用早餐了。”
进了餐厅,早点已上齐。
陶天阙招呼林赤入座,自己也坐下。
“怎么,楚歌还没起床吗?她以为不用上班就开始睡懒觉了?”
正说着,楼上传来陶楚歌的声音:“起来了,起来了,马上好了。”
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陶楚歌从楼上快步下来,嘴里抱怨道:“爷爷你也真是的,连个懒觉也不让我睡!”
陶楚歌看到林赤,笑着问候道:“林先生早呀!”
“陶小姐早!”林赤起身朝陶楚歌点了点头。
“你以为你父母不在,爷爷就管不了你啦!从明天起,六点钟起床,起床后先陪爷爷遛鸟,不去医院上班不是让你闲在家里,记住了,你也是大姑娘了,临时诊所的事,你要帮爷爷担当起来!”
“是,爷爷,楚歌知道了!”陶楚歌走到陶天阙身后,对林赤做了个鬼脸。
正吃着,电话铃忽然响了。
老吴急忙上前,拿起电话,听了几句,把电话摘下,用手掌捂住话筒,无奈地说:“日本话,我听不懂,”
“我来!”陶楚歌赶紧起身跑过去,从老吴手里接过话筒,听了几句后对陶天阙道:“爷爷,是松机关打来找您的。”
陶天阙拿起电话用日语和对方交流起来。
“怎么,楚歌小姐会日语?”乘陶楚歌入座之际,林赤诧异地问道。
“怎么,林先生想学日语?”陶楚歌嬉笑着说。
“如果陶小姐肯教我,我还是不介意多掌握一门外语的。”
“如果林先生肯叫我声‘陶老师’,我还是不介意多收你这个学生的。”陶楚歌反讥道。
正说着,陶天阙已接好电话,返身入座,埋头喝粥,一言不发。
“爷爷,他们找你什么事?”
“还不是良民证的事?那个黑木问我照相馆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说现在良民证的颁发遇到很大的困难,大多数人都没有免冠照片。”
早饭后,林赤回到房间,不一会儿,陶楚歌跟着走进房间。
“林先生是不是真心想学日语?”
林赤认真点头。
“那好,我去拿书,我们从语法开始!”陶楚歌说完走了出去。
陶楚歌刚出去,大门外传来一声汽车的喇叭。不一会儿,老吴走进来,“林先生,外面有人找你。”
林赤心存疑问走出大门,正见曲思秋从一辆黑色轿车里下车。一个中年男人戴着墨镜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不到他的表情。
“思秋,你怎么来啦?”林赤惊诧地问。
曲思秋没有直接回答林赤,却见她并没有进大门,而是神秘地拉着林赤,走到路边的房屋拐角处。
曲思秋四顾无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很小的黑色包裹。
看得出包裹的外包装是一张信封,信封外用黑色的胶带严严实实地缠绕着,摸在手里,里面的东西呈圆柱体。
“你是明天去上海吗?”曲思秋问。
“嗯,这是什么?”林赤问。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想求你去上海给我办件事……”曲思秋盯着林赤看,眼睛里充满期盼。
“看你神秘兮兮的,我以为什么事呢,没问题啊,保证办到!”林赤信誓旦旦。
“没有跟你开玩笑!”曲思秋忽然表情严肃,“这东西非常重要,你先藏好!”
林赤连忙把黑色小包裹藏进衣服里。“保证完成任务!”林赤也一脸严肃。
曲思秋似乎松了口气。
“去上海待几天?”曲思秋问。
“不好说。”林赤想起自己此去上海也肩负使命。
曲思秋把林赤进一步拉到墙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对林赤轻声说道:“你到上海后,找到《申报》广告部,按这张纸条的内容登一则广告……见报第二天,你去马斯南路186号,那里有家咖啡厅,名字叫“相见恨晚”,你找一张空桌,记住,一定是空桌,你买一张申报,平铺在桌子上,会有人主动找你,你按这上面的话说……”
曲思秋又递给林赤一张纸条,“你把上面的内容背熟悉了……”
林赤看到曲思秋一副认真的样子,再看看前方静静停着的黑色轿车,突然说:“你是共产党?”
曲思秋一愣,连忙说:“你别乱想,我是个中国人!”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现在国共一家人!”林赤笑着重新审视着曲思秋。
曲思秋被他看得极不自然,怒视了林赤一眼,说道:“看什么看,不认识我呀?”
林赤刚想说话,曲思秋又说道:“本来我们有纪律,这样的事不可以让人代办,但时间紧迫,我们又弄不到出城的通行证,再说,通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林赤同志还是可靠的,就决定将此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谢谢曲小姐对鄙人的信任!”林赤正色道。
“你根据纸条的内容,确定对方的回答无误后,就把那东西交给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曲思秋答道,又想起件事,“记住,那包裹千万不要拆!”
“我倒不是不信任你……”曲思秋连忙解释。
“我知道,里面是胶卷。”林赤微笑着说。
“还有你不知道的吗?”曲思秋吃惊地看着林赤,眼光里还夹带着些许赞赏。
“我替你完成了任务,你要怎么奖赏我?”林赤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
“你尽管提要求,只要我曲思秋能办的,我都满足你!”
林赤笑着说道:“我只有一个小要求……”
正想说出,陶楚歌拿着一本书从院内走出,一看是曲思秋,笑着说道:“思秋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快,进来坐坐!”
“我……”曲思秋思索着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突然间灵机一动,“我前段时间借了他一些钱,特地还他来了。”曲思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塞到林赤手里,林赤刚想拒绝,曲思秋一瞪眼睛,低声道:“给你打广告和喝咖啡用的,多下的算酬劳!”
林赤立即将钱放到口袋里。
“听说你不去医院上班了。”曲思秋问陶楚歌。
“我爷爷让我负责临时诊所的事,要不思秋姐一起来帮我吧?”
“好啊,玛丽院长已找我谈过临时诊所的事,我也答应了。”曲思秋快乐的说。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陶楚歌又问。
“随时听你的。”曲思秋边说边打开车门,上车前回头道:“楚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保重!”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