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厉卓阳追到后宫来找，可见的确不是小事。
黎泽面露为难之色。
“皇上先去忙吧。”苏和光善解人意。
“好，你先自己睡，不用等朕了。”
黎泽交代一句，便匆匆离去。
锦书进来把灯烛熄了一半，铺好床铺后扶着苏和光躺下。
“锦书。”
苏和光在床上翻滚几下，从锦被里探出头，叫住即将离去的锦书。
主子不喜欢人跟在身边伺候，尤其是入睡的时候，她们平日里守夜都是在外间榻上。
听见呼唤，锦书停住脚步，转身坐去脚踏上：“娘娘。”
“早些时候，你想说什么？”
锦书嗫嚅道：“奴婢是担心刺杀一事，被栽到夏国使团身上。”
她毕竟是夏国人。
可当时内室里除了主子，其他人都在，她才没有说出来。
苏和光伸出手，拍拍锦书肩膀：“放心吧，不会的。”
“奴婢相信娘娘。”锦书重重点头，迟疑了片刻又说：“冉修仪如今身上也有个救驾之功，咱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苏和光笑起来：“你怎么也琢磨起这种事了？”
锦书是这些侍女中最单纯的，也是她最信任的，以前她从不会说这些话。
“哎……”锦书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宫里待久了，人就会变成这样。
那种似有若无的危机感时刻逼着人往前走。
苏和光捏了一把锦书脸颊，笑着宽慰她：“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瞎操心，去睡吧。”
“嗳。”锦书熄了最后几盏灯烛，转身退出里间。
皇上回了紫宸宫后，果然没再来。
这一夜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
……
次日一早，冉修仪便醒了。
皇上收到消息，没怎么耽搁就来了。
“冉修仪。”
一片阴影挡住了窗棂透进来的光。
冉修仪强打精神笑了笑：“臣妾在。还请皇上恕罪，臣妾实在无法起身。”
黎泽冷着脸一言不发。
“皇上？”
黎泽开门见山：“梨蕊要在国宴刺杀朕，你事先是否知晓？”
其实从清醒开始，冉修仪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身边亲近的人都不见了，临时拨来伺候的一个也不认识。
果然……
冉修仪踌躇片刻，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臣妾不知……”
认了就是死。
何况梨蕊已经伏诛，她又何必害怕？
走到这步已是不易，绝不能前功尽弃！
黎泽嗤笑一声，眼神讥诮。
“臣妾当真不知！”她没有说谎：“只是在宴会上看见她的神情，才有所猜测……”
“为何不报？”
冉修仪苦笑道：“臣妾说了皇上便会信么，不见得吧？”
再说，若是提前阻止，却没抓到证据，那自己岂不里外不是人？
黎泽定定看了她半晌，才转身离去。
直到宫女端药进来，冉修仪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
“怎么说？”
苏和光单手托腮，询问千帆。
“回娘娘的话，冉修仪已经醒了，她身边伺候的人说是服侍不周，都打发去了掖庭局，只留下西羌带来的那一个。”千帆道。
苏和光放下手起身：“看来皇上是想通了。走，咱们到紫宸宫看看去。”
她到的时候，黎泽刚看了几本地方上的请安折子，正被车轱辘话烦得头疼。
见苏和光进来，心情瞬间变得明媚，但还是要卖惨。
“和光你看看，这就是我安国的封疆大吏，朕简直要被烦死。”
苏和光接过他递来的折子细看。
大臣甲：皇上您好吗？
皇上：朕安。
大臣甲：皇上您还好吗？
皇上：朕安，请安折子不必再送。
大臣乙：这是乾州的特产，给圣上尝鲜。（送来一筐榴莲）
皇上：朕试了，路途遥远都臭了！劳民伤财，往后别送了。
大臣乙：皇上，臣献上榴莲，给陛下尝鲜。
皇上：都说了别送了！！！
苏和光看完笑得直不起腰来。
黎泽：委屈，气闷。
察觉到黎泽的低气压，苏和光忍住笑，将黎泽揽在怀里，摸摸他的头发顺毛：“好了别气了，你不是有通政司？像这种重复累赘的折子，叫他们筛查一遍再递上来。”
黎泽低低“嗯”了一声。
又想起件憋屈事：“冉氏醒了。”
苏和光讶异：“皇上要与我说别的女人的事？”
黎泽挑眉，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着“你明明很想知道，不然你会主动过来？”
“哈……”苏和光笑道：“皇上是没抓住她的把柄，还得给她奖赏，所以不高兴？”
懂。
有功不赏难免落人口实，往后谁还给你卖命？
但要捏着鼻子赏冉修仪，皇帝自己心里又不痛快。
黎泽不说话，暗暗生闷气。
“臣妾倒是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黎泽来了兴趣。
苏和光起身，在他对面坐下。
“依臣妾看，赏赐冉修仪自然比嘉赏西羌来得令人放心。”
“还有，再出一件大事盖过冉修仪救驾之事不就成了？”
“你是说……”黎泽眼睛一亮。
苏和光点头：“按制，出孝后后宫旧人该有一次晋位，何不就借此良机一并办了？”
让她泯然众人不就好了？
黎泽笑起来：“和光真是朕的贤内助。”
闻言，苏和光一窒。
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折煞臣妾了……贤内助只能用来形容结发之妻，还是莫要这样说了。”
黎泽怔愣片刻，随之而来的就是黯然。
结发之妻……
她曾与旁人结发。
而自己，也有皇后。
最后还是苏和光开口打破沉默。
“后宫位份如何给，皇上还得与皇后娘娘商议，臣妾便先告退了。”
苏和光不看皇帝神色，也不管是否触怒了皇上，福了福便要离去。
“和光。”黎泽叫住她：“皇后她……”
“皇后很好。”苏和光打断他。
她郑重与他对视，重复道：“皇后真的很好。”
然后径直离去。
黎泽沉默地看着，没再出声拦她。
……
瑶华宫。
苏和光一回去就歪在软榻上。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说出那样的话。
锦书察觉了她身上的低气压，与雁字对视一眼。
眨眼的功夫，就见主子的脸色变得惨白。
“娘娘！”
锦书惊呼一声，急忙上前。
苏和光按着肚子，只觉得腹部传来钻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