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跳下马车,晚云便闻到外面粥香四溢。走向马儿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路过长风身后的时候,她伸头朝锅里看了一眼。
“不如用过早饭再上路?山路远离驿站,沿途几乎没有可以吃饭住宿的地方,而就算你马不停蹄地赶路,至少也得大半日才能回到京城。”林夕走过来,坐到摆好的桌凳前。
晚云咂咂嘴,厚着脸皮跟着坐了下来。
小米燕窝粥,白面馒头,油酥花生,一碟酱黄瓜片,还有一盘蜜制鹿脯,和一盘桂花蒸糕。
“你们真不愧是开酒楼的,出门在外,又是荒山野岭的,早饭还能做得这么精致丰盛。”晚云不由感叹道。
林夕笑而不语,晚云也埋头开吃,只有长风愣愣地站在一旁,满心委屈,因为晚云坐了他的位置。
晚云吃饱喝足后,摸着鼓鼓的肚子,站起身来,实在忍不住要夸赞长风两句:“你一定是天香楼的大厨吧?早膳搭配得简直完美,连一碟酱黄瓜都腌制得恰到好处、浓香美味,以后我去天香楼一定给你捧场,只点名吃长风师傅做的菜。”
长风眼珠子都快翻天上去了,“哼”了一声,端着碗甩袖走到一旁去了。
晚云不明所以,无奈地撇撇嘴耸耸肩,起身向林夕告辞。
她走到马鞍下,抬脚正准备上马,忽地感到大腿根部袭来一股酸爽,伴着屁股两侧的肌肉抽痛,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林夕吭哧一下笑出声来:“昨日我可提醒过你,怎奈你不听劝,一个劲儿地疯跑,这下连马都上不去了吧?”
晚云捏着拳头,轻轻捶打大腿两边,望着高高的马背,有些露怯。
林夕走上前来。一脸坏笑道:“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晚云紧攥着缰绳,沉默不语。林夕只当是她默认了,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抬起她的双腿,举着往马背送。
晚云一咬牙,正准备把腿跨到马鞍上,突然眼前一闪,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个东西,她来不及躲闪,只吓得闭上了眼。
腰上的手一用力,又猛地把她从马上拉了下来。
一道剑光从二人中间划过,林夕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又往后一趔,躲开了锋利的剑刃。长风飞身过来,迅速出手,两剑相击一瞬,又嘭地一下弹开。
长风后退两步,提剑挡在林夕身前。
周穆则一把拉过晚云,揽到怀里,又举剑指向对面的两人。
晚云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只脑子发懵地抬头看向周穆。
林夕瞥了瞥周穆身后,确信只有一人一马,这才按住长风的手,绕过他走到周穆面前,笑道:“周将军对自己的弟媳可真是情深意重,竟然为了她孤身涉险,追到这荒郊野岭来。”
对面众人一听林夕所言,便知晓了周穆身份,他们迅速调整阵型,将二人团团围住,个个武器在手,只待一声令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晚云顿时想起林夕曾让她监视过周穆,难道他们之间有仇怨?那周穆只身前来,而对面又人多势众的,他们会不会以多欺少,趁此对周穆发难呢?
晚云心中慌乱不已,忙挽着周穆的胳膊,使劲往后拉:“我们快走,别理会他。”
林夕突然眉头深锁,眼神幽怨地瞪着晚云,看得她更加害怕了。她连他送的那匹马都不敢过去牵,只死死拖着周穆的手,拉起他的马,退出包围圈,远离了那群虎视眈眈的人。
直到晚云和周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夕还望着道路尽头发呆。
长风气恼地挥剑斩断几根树枝,急得在林夕跟前直跺脚:“公子,你就这样放他走了?他可是周穆啊,在北疆城,大公子早已领略过他的厉害,你今日放虎归山,来日他可不会对我们北夷心慈手软。”
林夕淡然道:“打仗的事归大哥,我只负责搜集情报,运送钱粮物资。只要他不犯我,我亦不会对他出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长风冷冷一笑:“你怕是爱屋及乌,舍不得当着那个女人的面,杀掉她的情郎吧?”
林夕脸色微沉,缓缓走至长风跟前,快速往他嘴里扔了一颗糖丸。
长风咂了两下,疑惑道:“公子给我吃的什么?”
“一颗把你毒哑又不毒死的药丸。”
他边同长风开着玩笑,边走向树下,解开拴马绳,挥鞭在马屁股上打了一下。马儿甩甩尾巴,朝着道路另一头跑去,很快便追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那是我的马。”晚云激动地喊了一声,欣喜地迎了过去。
周穆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则快步上前控制住奔跑的马,牵住缰绳。
“你和他是何时相识的?”他沉声问道。
晚云双唇紧闭,眼神幽怨地望着周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说,是他们在清泉寺偷尝禁果那日,也不能说,是因他失约她打算投河自尽那日。她更不能告诉他,现在林夕以他们的旧情相要挟,要她监视他。
“我与他并不熟识,只是同周砚一道,在天香楼见过一面。”
“不了解他,还敢和他走得那么近,你就不怕他们是穷凶极恶的山匪暴徒,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来?”
晚云不满地从他手里夺过缰绳,恼道:“他不过和周砚一样,是个商人,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我虽不知他的来历,可他绝不是普通行商之人。”他扶住晚云的肩膀,有些着急,“你可看见他们扎营的地方,地上有许多血渍?那里肯定死过人,恐怕还不止三五个。”
晚云惊诧地看着他,她今晨起来确实看见几团血污,还用一层薄土覆盖过。可她笃定地认为那是昨晚杀羊留下的,从没往杀人那方面想。
他又道:“四周草丛树干上有飞溅的血滴,地上有拖曳痕迹,侧旁灌木丛后也有大块塌陷,想必尸体已处理完毕。你若不信我,可等他们离去后,去查看一番。”
晚云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一想到她方才还坐在那血渍旁吃东西,而身后树丛里还有一堆尸首,她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那你和那位林老板可有什么私仇?”晚云喘着大气,紧张地问周穆。
若他们没仇,林夕为何要监视他呢?可若有仇,按周穆的推断,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那现在荒山野外无人地,不正是取人性命的最佳时机吗?
“我并不认识他,更谈不上有仇。”周穆答道,他脑中一闪过林夕抱着晚云上马的画面,心里又开始隐隐发酸。
“可他若是要打你的主意,从今日起,我与他就是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