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着男人清冷流畅的下颌,没有被颜料覆盖的地方,肤色极白,是如秋夜下的冷霜的那种苍白,与艳丽的色彩线条形成鲜明对比。
脖子清透的表皮下隐隐有青筋凸起,随着他的笑,微微翕动。那是浓墨重彩中最轻的一笔,却是最惑人的一笔。
“小蚂蚁们,考虑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沙哑,颗粒感钻进人的耳膜,是象征死亡的催促,“只要你们中间死一个,我就放了她。”
男人修长的指尖抚摸着少女的细颈,极危险,也极具有占有欲,像是要杀她,又像是暧昧地摩挲。
可无论是哪一个,都能最大限度地挑动祁云潇的神经。
他眉心蹙得很深,神色紧绷,握着刀柄的手因极为用力而青筋暴起,若不是有傅随舟死死摁着,怕不是早就冲上去以卵击石。
气氛僵持着,他们没有任何人回答。
颜津月无奈叹了口气,打破这份寂静:“这个提议……很不怎么样。”
“你应该能看出来吧,在这里呢,我是最弱的。所以,以他们两个强悍战斗力,来交换我这个弱鸡,傻子都会选择吧。”
小姑娘红唇叭叭一顿输出,把在场几个男人说得都有点懵。
小丑垂眸,看见她一脸“就该如此,这选择多简单啊”的表情,手往上移,用力捏住她柔软的脸颊。
他恶狠狠道:“有你这个小蚂蚁什么事?”
嘴巴又被捏得张不开,她只能哼哼:“我是人质,也有资格选择吧。”
“呵呵——”小丑冷笑,“你可没有资格。”
“为什么?”
颜津月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眼睛瞪得圆圆的,又大又亮,湿润润的,就像一只正在打盹的小狸猫,被人没理由地踩了一脚尾巴,生气炸毛又委屈可怜。
殊不知,她越这样,越能勾起人心里的欺负欲。
小丑看得高兴,唇边扬起更恶劣的笑,犹如魔鬼的呢喃:“当然是因为我能轻易捏死你啊。”
颜津月狠狠瞪他一眼,低下头,不想再看他。
小丑看着她圆圆的发顶,笑得更畅快了,简直像个疯子。
不,应该说,他就是个疯子。
抵着颜津月脖子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换成短刀,即使它的刀柄是七彩彩虹色,很有少女心,也难以削减那锋利的刀刃靠近时的寒气逼人。
她现在是真有些怕了,心早已经凉了一截,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啪嗒,打在刀刃上。
“哭什么?”小丑冷声问,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颜津月无语呛声:“你刀都架我脖子上了,还不让人哭啊!”
其实不仅是因为她害怕这把刀,而是委屈。明明都是邪神碎片,这小丑怎么和沈无、江彧相差那么大,不说在喜欢上她之前宠爱她,但好歹尊重她吧。
这种会威胁和欺负她的男朋友,不要也罢!
小丑垂下的视线,晦暗不明。
小姑娘很不满,气势壮上去就敢凶他了,再配上她湿红的眼角,更像一只炸毛小猫。
他心里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说不出是什么具体滋味,还被无端的烦躁吞没,很想杀几个人来畅快一下。
而此时,正好有人撞上枪口。
“用我来换她吧。”清俊斯文男人走过来,神情严肃而坚定,“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欺负她,没什么意思。”
颜津月骤然抬头看向他,祁云潇在她眼里,仿佛在发光。尤其是和她这个副本的“糟心”男朋友对比之下,简直就是行走的金子。
嗯,如金子一般勇敢而纯粹的心。
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副本的交情,他就如此舍己为人,还真如傅随舟所说,祁云潇和其他冷酷无情的玩家不一样。
宇宙级好队友啊!
颜津月感动不已。
小姑娘情绪转变的很剧烈,先前眼睛里还是可怜,现在又变得亮晶晶的,可看的方向是别的男人。
小丑感觉心中的烦躁更甚,更想杀人了,尤其是对那个人,有一种把他大卸八块泄愤的冲动。
好冷。
颜津月冷不丁打了哆嗦,这才发觉是身后男人放出的冷气,她有一种错觉,他好像变成了人形制冰机,源源不断地制造冷气,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她默默把自己往前倾,远离了他一点。
于是,冷气更强烈了,又强硬地把她摁回来,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颜津月疑惑,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现在这样又怎么回事?
搞得像吃醋一样……不过她现在可不会自作多情,以免心口又被他狠狠戳一刀。
“好呀。”小丑在笑,似乎很愉快,幽幽笑道:“你既然如此想英雄救美,那就……自杀吧。”
他把刀丢过去,但手上也没闲着,重新搭上少女的细颈。
祁云潇深深看过来,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刀,弯腰捡起。他的表情很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津月瞳孔一缩,急忙道:“不是,你可别听他的鬼话!”
见男人真拿刀在脖子上比划,她更着急了,直接把脖子上的手拽下来,跑过去夺下刀。
“你傻吧,他说要你自杀,你就真自杀?”
“我……”祁云潇有些呆愣。
颜津月还想说什么,余光一道银丝线闪过,傅随舟已经提着双刃冲过去,凌空而上,如一道霹雳狠狠砍向小丑。
小丑灵活避开,但还是被刮了一下,右脸出现一道血痕。他表情骤然变得阴沉骇人,双手都幻化出一把刀,和傅随舟缠斗。
后者没了突袭优势,对抗得渐渐有些吃力。
祁云潇把已经看呆的少女拦腰抱起,平静道:“不是真自杀,吸引他注意而已。”
他冲着傅随舟大声道:“不要纠缠,趁机跑!”就先抱着人跑得没影了。
“见色忘义。”
傅随舟无语痛骂,指尖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出一颗钢珠,趁着对面躲闪的间隙,拿出道具闪离。
刹那间,搏斗中止,环境又恢复寂静。
浓雾慢慢上涨,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里面,身形被模糊,唯有浓烈的色彩尖锐地划破雾色。
他低头,手指勾出衣襟上几根残余的发丝,彩色,微微打着卷,指腹磋磨着。
有些人看似平静,不起波澜,像是死寂的海。可水面之下,暗流湍急,隐藏着万丈深渊,只要靠近一点,便会被卷下去,再也爬不上来。
他抓来的小蚂蚁跑了,还是跟另外两只不知死活的蚂蚁跑的。
可真是……发丝在修长的指尖湮灭成飞灰。
浓雾中,一群黑漆漆的生物围过来,扭曲的四肢,狰狞的面目,张扬舞爪的,在地面投射鬼魅的影子。
他抬头,殷红的唇勾起极为危险的弧度。
那些东西感受到灭顶压迫的气息,吓得转身退回去,行尸走肉中居然能看出一丝慌张和害怕。
但已经晚了。
男人身形化作一条彩色闪电穿过去,不过一刹那,地面横尸遍野、血肉模糊。
“没用的东西,就该死。”
他抽出一条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那手节骨分明,冷白如玉,挂着些血滴子,更显出一种诡异的瑰丽。
他幽幽笑着道:“不如,换些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