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渊离开的第四年夏天,在自己生日的前一晚,苏晓晓独自去了江南里。
输入自己的生日,打开717的房门。
“啪嗒”一声将厅里的灯打开后,看着厅里熟悉的一切,看着墙上她和季行渊的婚纱照。
她的眸子顿时泛起一片水光。
季行渊没离开前的那么多年,他们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住上几晚。
让这个一直独属于他们俩的小家永远保存着人气,保存着家的感觉。
但在他离开后的三年多里,苏晓晓每年只过来两三次,她是刻意不多来的。
因为这里承载着她和季行渊太多甜蜜的回忆。
每独自来一次,便会整整难过一晚,第二天也仍会处于颓废的状态。
她不喜欢让自己总是沉浸在永远也回不来的往事里,她知道季行渊也不喜欢她这样。
但这晚,她想做出一个决定。
想把这个决定第一个告诉季行渊。
柔情如水地凝望着婚纱照里季行渊的容颜好一会儿后,苏晓晓缓缓拿出手机,给顾景舟慎重地发了道信息:
顾景舟,今年的生日,不要再送我百合了。
发完后,她抬起水润的眸子看着季行渊的照片道:阿渊,我决定给自己和顾景舟一个机会了。
如果他明天与我有默契,我往后的岁月,便会是他的妻子。若他与我没有这份默契,往后的岁月,我便一直守着你。
阿渊,无论我怎么选择,你都会支持我的,是不是?
苏晓晓喃喃地说着,抬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中季行渊的脸,两行浑浊的泪从她脸庞滑落。
她的手机一会儿响起了信息提示声。
是顾景舟发来的短信,他只简洁地回复了一个字:好。
苏晓晓看着他的回复,淡淡地笑了笑,没再回他。
对明天的生日,对顾景舟明天会如何做,或是他可能什么都不会做。
她只抱一个态度,顺其自然。
因为她已经做了她想做的这一步。
至于顾景舟会怎么做,那是顾景舟需要考虑的事,她,任何结果都能坦然接受。
这夜,她独自住在了江南里,枕着季行渊的名字入眠。
这夜,顾景舟住在顾家别墅,枕着苏晓晓的名字入眠。
苏晓晓已经几十年不曾直呼过他的名字。
每次她直呼他的名字,他知道,那便是代表一个女人在跟一个男人在对话。
如果她叫他大哥,那便是代表妹妹在跟兄长对话。
他一直分得清。
他知道苏晓晓也一直分得清。
所以,在看到她给他突然发来的这道信息,他心里顿时无比激动与万千感慨。
躺在床上,拿着手机,他对着这道信息默默看了许久。
虽然她信息的后面,是叫他今年的生日不要再送她百合。
但顾景舟还是从这道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信息里,欢喜地读出了他想要的含义。
第二天早上,苏晓晓照例去了七一七医院脑外科上班。
她今年七十六岁,但仍然身体健康,仍然能无比灵活而娴熟地给病人做复杂的脑部手术。
仍然能指导团队里那些年轻的医生们。
上午,她便带着两个徒弟一起做了一台复杂的脑部手术。
做完时,已经快一点了。
有些疲惫地回到办公室,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她生日。
而顾景舟,这个上午并没有像以往几十年一样,让人送相同的生日礼物过来。
她释然地笑了笑,刚让自己淡然地接受这个结果。
但随后拿起手机一看,却发现顾景舟在十二点前便发了个信息给她:
苏医生,生日快乐!知道你现在在给病人做手术,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做完手术下班,不见不散。
看到这个信息,看到顾景舟对她的称呼,苏晓晓缓缓扬起唇角。
眸子有些湿润地会心而动容地笑了笑。
这个默默爱了她几十年的男人,这个她也曾青涩地爱过的男人,这个年轻时一点都不完美,曾跟她毫无默契的初恋。
在人生的暮年,终究还是跟她有了默契。
她换好衣服,整理了下仪容,背着包,从容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夏日正午的阳光有些烈。
着一身儒雅清爽的白衣黑裤,身材仍然高大挺拔,气质仍然卓然耀眼,但头发已经花白的顾景舟。
手上抱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步伐稳重而深情款款地向苏晓晓走来。
“苏晓晓,生日快乐!送给你的,希望正合你心意。”顾景舟眸子灼热地将手中的玫瑰递到苏晓晓身前,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
因为不到最终确认的那刻,他仍然还是不敢抱百分百的希望。
“谢谢顾先生,这花,正合我心意。”苏晓晓微笑着将花接了过来。
听到她的话,顾景舟激动无比。
他一把抱住了她,声音哽咽地问道:“苏晓晓,你终于愿意接受我了,是不是?”
“傻瓜,你说呢?”
苏晓晓眸光动容而宠溺地反问道。
她一手拿着花,一手回抱住了他,心里一片感慨。
她会让自己重新爱上这个男人的。
不然,她不会给机会自己与他重新开始。
因为这个随着岁月在一路变好,对她钟情了一辈子的男人,值得她在人生的暮年,再用心而深情地去爱一次。
这一次,只要开始了,她便绝对不会让两人留遗憾。
“呜呜呜……苏晓晓,你终于愿意接受我了,你终于愿意接受我了,我太开心了,我太开心了,呜呜呜……”
顾景舟与苏晓晓激动地相拥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苏晓晓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声音无比温柔地提醒他道:“好了,我知道这几十年,你心里很苦。但,哭一会儿就好了,旁边可有路人在看着咱们呢。”
“你再这样,别人还以为我这个老太太欺负你这个老头子了呢。”
“你可不就欺负我了吗,而且,还欺负了我大半辈子……”顾景舟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泣声说道。
此刻,他心里倍感幸福,也倍感心酸。
盼了大半辈子,守了大半辈子,他终于盼来了他心爱的女人重新接受他的这天。
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真怕梦一醒,一切又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