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
帷幔低垂。
萧云祉褪下外衣,坐在床榻上。
沈清也黑着一张脸端着药膏进来时,就看见一副灯下美人图。
褪去方才审问谢政时的狡诈,此刻的萧云祉眸色平静,神情坦然,竟莫名的还有几分破碎感。
沈清也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她竟觉得杀人如麻,立下赫赫战功的萧云祉惹人怜爱!
“沈姑娘这么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萧云祉忽然开口,瞬间打破了沈清也刚升起来的几分怜悯。
她掀开帷幔,一脸漠然道:“殿下心中难道不该很清楚,我是太子帝师,将来,要么是你的政敌,要么…便也是你的老师。”
她的身份,萧云祉虽然没有戳穿,可在他这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沈清也自然不会端着良家女子对他的态度。
如今她要查沈家灭门案,刚好萧云祉也在查,他俩只是暂时在一条船上罢了。
等此间事了,她也会回到她的位置上。
萧云祉眼底的光亮忽的黯淡几分,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常色,淡淡道:“沈姑娘还真是,一心搞事业,丝毫不为美色所动。”
“美色?”沈清也一把掀开萧云祉的袖子。
因为没有包扎,血迹和布料黏在一起。
沈清也这一下丝毫没有顾及,顿时便将他的伤口再度撕扯开。
萧云祉倒吸一口气,却并未吱声。
只是如玉般的脸蛋儿,此刻几乎是半透明色。
沈清也皱眉,淡淡道:“忍着点。”
她倒是也能学那些个太医,慢条斯理的给他剪开衣服和伤口。
可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她虽然粗暴,却是最快速的包扎方式。
只不过那些太医不敢罢了。
“殿下今日这一出戏,唱的很好。只是接下来,谢政必定有所防备,既不会让殿下发现马脚,也不会让殿下查出真相。”
沈清也一边给他擦拭伤口,一边说道。
今日萧云祉用牙齿试探谢政时,她便猜到了。
让谢政喝毒酒是假,实际上是确认那群刺客是谢政的人才是他的目的。
谢政能面不改色的喝下那杯酒,不是因为他忠诚。
而是因为,他有解药。
所以,她给的那颗牙齿,是假的。
随便拔下的一颗牙,没有毒。
见沈清也说的明确,萧云祉闭上眼,轻声解释道:“你以为,他杀不了我们,就会让我们离开郧西?”
“殿下的意思是,谢政会与南蛮联手,让我们彻底消失?”
“沈小姐果然知我。”
萧云祉笑着看了沈清也一眼,说完,忽的倒吸了口冷气。
沈清也一低头,就发现自己方才一个气愤,擦药的手重了些,弄疼了萧云祉的伤口。
萧云祉无奈的摇摇头,叹气道:“不疼,你别紧张。”
“我不紧张。”沈清也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却迟缓了许多,“我怕你叫出声,让人误会。”
“……”
一番包扎后,沈清也收拾好东西,还有萧云祉染了血的衣物。
“每日三次换药,凌风手脚看起来不笨,可以让他来。”
沈清也直接断了萧云祉到嘴边的话。
是了,凌风手脚麻利,他的确没有理由拒绝。
就在萧云祉犯难之际,门外,忽的响起一道奶呼呼的声音:“凌风侍卫手断了,上不了药。”
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门打开。
一个糯米团子颠颠儿的跑了进来。
没等沈清也看清来人是谁,萧云澈便扯起嗓门,嗷呜一声哭了起来。
“老师,您这是要逼死我啊!”
“您不告而别,母后险些扒了我的皮,怪我没能看好老师。”
“老师,要不您给我母后写封信,哄上两句吧?生气的女人太难哄了!”
沈清也:“……”
她的师妹,她自然最是了解。
她突然离京,自己一个人前来郧西,南宫心中担忧是自然的。
想到这儿,沈清也拍了拍萧云澈的脑袋,轻声道:“殿下一个人来的?”
萧云澈结结巴巴道:“也不算是一个人。”
沈清也挑眉,“还有什么人跟着?”
萧云澈默默地掰起手指头算了起来:“母后的贴身侍卫十五人,父皇安排的影卫十人,南诀的护卫近百人,还有七哥安排的精英一百人……”
沈清也已然感觉头大。
“你带着这么多人,风风火火的来了郧西?”
“是啊!”
萧云澈一脸骄傲,他带来的这些人,足以保护老师,和老师想保护的人了。
然而,沈清也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抬起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沉声道:“还请殿下出去等我。”
“啊?老师,我一个人出去吗?”他说着,甚至还看了看萧云祉。
可后者却一脸淡然,对上他的视线,仿佛没看见一般。
沈清也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出去。”
萧云澈立马麻溜的滚了出去。
太可怕了。
老师的这个表情,简直要吃人。
屋内,再次只剩下萧云祉和沈清也二人。
沈清也深吸了口气,目光微沉,冷冷的扫向萧云祉:“殿下明知道,鱼儿一旦上钩,郧西便是凶险之地,却还要让太子殿下涉险?”
萧云祉抬眸,炸了眨眼。
沈清也心中怒火更甚:“殿下就没想过,你给他安排这么多人跟着,这不是活靶子么?”
见沈清也当真动了怒,萧云祉这才叹了口气,开口解释:“你可知,他这一路游山玩水的从京城到郧西,一路上吃垮了一座酒楼,花银钱砸了十来人,就连今日入郧西,都是敲锣打鼓的进来的。你说,这般憨傻的模样,谁会想到他就是太子?”
沈清也:“……”
不得不承认,萧云祉说的有道理。
她挑中萧云澈,也并非是因为他的天资,而是本性。
这孩子,与南宫一样,天性单纯,没有多余的心思。
偏生就是这般剔透之人,才最是聪慧。
沈清也尚未教过他朝政之事,只先教了他做人的规矩。
如今看来,他只学会了吃。
萧云澈轻咳了一声,又补充道:“再者,我入郧西身边并未携带亲卫,有皇室影卫和南诀护卫,我们也更安全。”
沈清也彻底被这位的厚颜无耻所折服。
事已至此,萧云澈人都来了,她也总不能把人撵回去。
想到这儿,沈清也再度开口道:“既然如此,就让太子殿下每日给殿下换药吧。”
萧云祉抬眸,“你说什么?”
沈清也平静的重复道:“殿下放心,万一这只胳膊废了,我一定,想办法再给您接上。”
萧云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