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馨月杵在慕容邺伤口处的手用力往下压了压,这才扶着慕容楠的手站起来。
她没有去看痛到失声的慕容邺,而是指着担架一脸自责地开口,“都怪我,没注意到担架,把自己磕疼了不说,还差点儿伤到二皇兄。”
慕容楠顿时紧张地低头看向她的腿,“你磕哪儿了?是不是膝盖伤到了?反正有太医在,我去让他给你瞧瞧!”
“诶——不用!”
楚馨月连忙拉住他,一脸关心地瞥过担架上的慕容邺,“我皮糙肉厚,受点儿皮外伤有什么要紧?二皇兄的身子更重要,咱们先把他送回去!”
这茶言茶语是她临出宫前,阿黎教她的。
阿黎说,在慕容楠眼里,受重伤的慕容邺处于弱势,她越是欺负慕容邺,慕容楠就越会帮着慕容邺。
但是反过来,她表现得越关心慕容邺,慕容楠反而会越关心她。
在慕容楠心里,慕容邺曾经救过他的命,不仅是他二皇兄,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今恩人受伤,他肯定也想借这个机会把当年欠慕容邺的恩情还了。
而楚馨月嫁进了康王府,跟他夫妻一体,她表现得比慕容楠还要关心慕容邺,那么慕容楠自然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回到楚馨月身上。
因此,慕容楠见楚馨月对慕容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欣慰,“好,听你的。”
慕容邺听着他们小两口的对话,气得七窍生烟。
慕容楠眼睛是瞎的吗?
楚馨月分明是故意摔倒,弄裂他伤口的!
他恨不得当场揭穿楚馨月虚伪的假面具,偏偏喉咙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一般,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啊……啊……”
“二皇兄,阿月摔倒不是你的错,你别放在心上。”
慕容邺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听完慕容楠的话只觉得喉咙口涌起一股腥甜,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而慕容楠见他没说话便跳下马车,命令随行的侍卫将慕容邺抬进贤王府。
马车上,楚馨月随手拿起角落里的抹布,胡乱在慕容邺嘴角擦了几下,把血渍擦干净,“二皇兄,你想害慕容楠,但是你这条命却是慕容楠救回来的!我不管他小时候到底欠了你多大的人情,这一次彻底还清了!以后你再敢对他不利,我就弄死你!”
她听到侍卫过来的脚步声,脸上立刻换回茶里茶气的表情,“回府后,二皇兄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慕容邺的伤口疼得撕心裂肺,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
他死死瞪着楚馨月,见她一脸幸灾乐祸,心里火气蹭蹭蹭冲上天灵盖。
可惜他疼到口不能言,有火撒不出来,差点当场被气成脑血栓。
这时侍卫撩开帘子,楚馨月搭了***,看着他连人带担架被侍卫抬下马车。
难怪阿黎让她用魔法打败魔法,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真是太带劲儿了!
慕容楠见楚馨月对慕容邺和颜悦色,感动地把她拉进怀里,“阿月,谢谢你!为了我跟二皇兄握手言和!”
楚馨月顺势做出小鸟依人的表情,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对啊,我为了你牺牲这么多,将来你敢对我不好,我饶不了你!”
慕容楠顺势握住她的手,眼底深情款款,“不会的,阿月,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
楚馨月斜了他一眼,“不对吧,我怎么觉得慕容邺才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呢?”
慕容楠一本正经地看着楚馨月,“阿月,在我心里,任何人不可能越过你!”
“我暂且相信你,反正你跟慕容邺如今两不相欠,以后你再敢跟他牵扯不清,咱俩就不过了!”
等安置好慕容邺,他们夫妻二人上马车回康王府。
路上,楚馨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喝茶吃蜜饯的慕容楠,在心里斟酌再三,一脸严肃地开口,“慕容楠,有件事我觉得很有必要告诉你。”
今天为了气慕容邺,她装了半天的善解人意,她可不想装一辈子。
慕容楠对上她一本正经的表情,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你说,我听着呢。”
“你还记得你二皇兄送给你的血珀吊坠吗?”
“当然记得,那是二皇兄特意送给咱俩的新婚礼物。”
慕容楠说着,垂眸看向她腰间,没有看到曾经挂在腰带上的吊坠,他眼底露出惋惜的表情,“可惜,吊坠被蓝筝公主失手打碎了。”
楚馨月轻轻扯起嘴角,“蓝筝公主可不是失手打碎的,她当时故意借着向我敬酒的机会,把血珀吊坠摔碎在我脚边。”
“啊?”
慕容楠听糊涂了,“蓝筝公主为什么要摔坏血珀?”
楚馨月不答反问,“血珀里有个小黑点,你当时还跟我说多了黑点的血珀瞧着像一只眼睛,对吧?”
慕容楠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血珀,不过还是点头道,“对,我还说晚上瞧着挺吓人!”
“你觉得吓人不是因为你胆小,而是因为血珀里封印了一只傀儡蛊。”
慕容楠听得一愣一愣的,“傀儡蛊?你的意思是说,蓝筝公主中的傀儡蛊是血珀里的?这、怎么可能呢?”
楚馨月知道他难以置信,没等他把这个消息消化完,她又丢了一颗重磅炸弹,“血珀里的傀儡蛊是你二皇兄专门为你准备的,后来他看到我一直戴着那块血珀,便起了旁的心思,让蓝筝打破血珀把傀儡蛊种在我身上!”
怎么会?
怎么会?
慕容楠被她的话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馨月也没指望他立刻认清慕容邺的真面目,继续说道,“你二皇兄跟蓝筝都以为傀儡蛊在我身上,那天吹哨子是为了催动我体内的蛊虫,借我之手杀了阿黎!”
“杀、薛嫔?”楚馨月的话听得慕容楠心惊肉跳。
楚馨月望着他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嘴角一翘,语气嘲弄,“是啊,只是慕容邺没想到,阿黎早就识破他的诡计,命人仿制了假血珀让我随身带着。蓝筝摔碎的是假血珀,而她摔下血珀的瞬间我就把真血珀摔在她脚下了。”
慕容楠听得心惊肉跳,“可是……可是……”
他了解楚馨月的为人,就算楚馨月再怎么讨厌慕容邺,也不可能拿旁人的性命胡闹。
除非此事真的性命攸关!
楚馨月看出他内心的挣扎,干脆下猛药道,“慕容楠,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没有阿黎,我们当中有一个人便会成为慕容邺的杀人工具!这次慕容邺以为中傀儡蛊的人是我,对蓝筝没有设防,所以才会被蓝筝刺伤。”
是啊,慕容楠不是没有想过,以他二皇兄的身手怎么可能被蓝筝公主刺成重伤?
而且,他最近进宫,经常听到宫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议论蓝筝刺伤慕容邺时的场景。
据说当时蓝筝的表情很诡异,看起来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见慕容楠沉默不语,楚馨月也没有逼他立刻跟慕容楠老死不相往来,“我言尽于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是你的自由。将来哪天要是你发现他的真面目要被他灭口,我没能及时救下你,你也怪不到我了。”
说完,她真的安静下来,低头专心吃茶几上的蜜饯。
慕容楠望着她吃东西的模样,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默默看着她。
两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不过,气氛倒是出奇的和谐。
楚馨月知道,慕容楠嘴上没有表态,实际上已经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
这就足够了。
……
慕容邺受伤一事,就此翻篇。
几天后,蒙适领着使臣团正式离开驿站,出了城门一路向南。
南洛也跟着他们一同离开。
南洛是不是种蛊之人,对慕容彻来说无关紧要,但是既然出了傀儡蛊伤人一事,他便有足够的理由拒绝蓝洛嫁给他的臣子。
当然,文武百官也都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想娶这么可怕的枕边人。
万一哪天惹恼了蓝洛,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蛊,只怕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送走南诏使臣当晚,就有一匹快马千里迢迢从北疆赶来京城。
夜深人静,慕容邺喝了药刚躺下,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
“咳咳!”
天气越来越凉,司刹开门的瞬间,一股寒风涌进卧房,床上的慕容邺顿时冷得咳嗽起来。
原本他腹部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可是从宫中回府时,楚馨月摔倒时故意压到他的伤口,导致他伤口再次裂开,伤势反而加重了。
此时,他撑开眼皮不满地看向冲进卧房的司刹,眼神一沉,哑着嗓音斥责道,“司刹,本王不是说过,最近就算有天大的事,只要本王睡下了便不要来打扰本王!”
府医交代过,他的伤很严重,如果不好好休息,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司刹‘噗通’一声跪倒在床边,“王爷恕罪,属下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向您禀报!”
慕容邺眉峰拧了拧,纵然心底有火气却还是按捺住脾气,“什么事?”
“***殿下来看您了!”
慕容邺瞳孔一缩,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邺儿!”
下一刻,门外走进来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少妇。
少妇进门后,解下身上价值不菲的织锦斗篷,斗篷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帽檐上雪白的貂绒细柔光滑纯净无瑕。
慕容邺望着眼前少妇那张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庞,心情难以言喻地激动。
他薄唇张了张,低哑着嗓音唤了一声,“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