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侧妃晨起请安时,王妃依旧妆容精致,气度雍容的端坐在上首。
吴侍妾行礼落座后,与王妃闲话了几句,提及近日京城里的新鲜事。
王妃言道:“恒王殿下大约这几日便要前往封地就藩,听闻遭罢官的刘尚书亲自去了恒王府一趟,当晚一顶轿子就将刘家小姐送进了王府。”
吴侍妾轻笑两声,接口道:“刘尚书失了官职,刘家小姐入恒王府是以良媛的位分,妾虽不能出府,也听说刘家小姐险些怄过气去呢。”
王妃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端起一杯茶轻呷了一口。
“说起来,咱们晋王府后宅到底冷清了些,不光侧妃之位空缺一位,其余位分也还空着,是时候进些新人,也好为王爷绵延子嗣。”
“王妃说的是。”
吴侍妾出声附和,目光掠过贞侧妃身后的花颜,眸中闪过一抹嫉色,转过头时捏着帕子掩嘴轻笑:
“方才王妃说咱们王府冷清,想必王妃也忘了唐姐姐身边尚有一位选侍呢,现今花颜姑娘已入王府籍册,也当择机侍奉王爷才是?”
(注:称呼时按二小姐唐青婉的姓氏)
贞侧妃自顾自地喝茶,仿若没听到吴侍妾之言。
王妃见此,略带深意缓缓道:“吴妹妹这话倒的确提醒本王妃了,未入府前,本王妃在温泉诗会与广慈寺便见过花颜,当时就觉得唐府底蕴深厚,连主子身边的丫鬟亦有不俗姿色,若精心妆扮想必颜色更甚。
只是,依大周皇室祖制,选侍只是奉仪以上位分的主子有孕时固宠用的工具罢了,贞侧妃入府不过月余,正是承恩宠之时,此时若让花颜侍寝,恐伤了贞侧妃的主仆情分。”
贞侧妃掩住不虞之色,放下茶盏后忽地起身,正色道:
“花颜虽是妾身的陪嫁丫鬟,却也是自小就陪在妾身身边一同长大,绝非用来固宠的工具。闻得王妃放芸霜归府并允其婚嫁,想必亦未将身边的选侍视作物件。”
花颜面对吴侍妾的试探和王妃的挑拨,面上毫无波澜,始终柔和的站在贞侧妃身后,直至听到主子为自己出头,才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略带酸涩。
但在如意殿如何有她说话的资格,她只能悄悄在王妃看不到的地方拉了拉贞侧妃的袖子,恳求主子可切莫再由着性子说话,若失了规矩让王妃拿住错处,终归不妥。
王妃神色沉了沉,芸霜为何被遣走,众人都看在眼里,贞侧妃此言,在王妃眼中无异于挑衅。
“想不到贞侧妃对身边人如此爱重,本王妃只愿有朝一日待花颜侍寝后,你们还能姐妹情深才算是深宫佳话。”
吴侍妾转了转眼珠,暗自诧异,贞侧妃怎会蠢到因为一个小小的陪嫁丫鬟出言顶撞王妃。
不过她的身份真要计较起来,甚至还不如选侍,选侍至少还有主子庇护,而她背后无人可依靠,只能在王妃身边做个小跟班,若哪一日能晋为有品级的良媛,也算是略有出头之日了。
......
回到云意殿后,花颜遣梦竹几人离开,跪在地上多谢贞侧妃出言维护。
“小姐往后切莫如此,奴婢的身份本也不在意这些。”
在上位者眼里,不论陪嫁还是侍妾都属于下人奴仆,与工具无异,花颜虽不自轻自贱,但签了身契做了奴仆多年,怎会没有这样的意识。
“不许你这样轻贱自己。”
贞侧妃板着脸将花颜拉起来。
“花颜你比我年长几个月,心智更是远胜于我。母亲对我说过,你将我视如‘亲妹妹’一般,(146章提及)那做‘妹妹’的维护‘姐姐’,岂不应当应分。
况且,这些年我待你和梦竹几个都是一样,你们跟了我一场,又随我入了王府,我自当护着你们。”
“也不必惶恐,今日只不过看不惯王妃的挑拨,出言说几句罢了,她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
一连两日,晋王都宿在云意殿。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贞侧妃正用早膳的功夫,龚嬷嬷领着一队丫鬟捧着许多赏赐进了殿。
“因王爷前些日子救驾有功,又勤勉理政处理裕王一案,圣上特赐王府诸多赏赐,王爷特特挑了些贞侧妃得用的,命老奴一早送了来。”
贞侧妃搁下银筷,由花颜扶着起身,按规矩俯身行礼谢赏。
花颜躲在主子身侧,暗自挑眉腹诽,晋王莫不是因为今晚要宿在如意殿,特意挑今天送了这许多东西?
梅姑姑含笑接待,等龚嬷嬷办完差事,拉着她下去喝茶应酬。
对于王府里的下人,云意殿一向以拉拢为主,似龚嬷嬷这样的老人,少不得要恭敬着。
梦竹带着蕊珠和明月记档入库,这么多年梦竹过手的好东西不计其数,她一眼便在七八件赏赐中瞧上了一方端砚。
“这方蕉叶白端砚,比大少爷曾送给您的那方还要好许多。”
花颜接过承盘捧到贞侧妃近前,贞侧妃见猎心喜,捧在手上仔细端详。
“前人言,涩不留笔,滑不拒墨,制同拱璧,形如缺月。端砚不愧是群砚之首,王爷有心了。”
花颜道:“侧妃近日正好在练字,不如就将其放在书房?若存入库房,不免明珠蒙尘,也辜负了晋王心意。”
贞侧妃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
虽不能指望王爷一心一意待小姐,但往后在王府乃至后宫,一切都得依赖晋王宠爱才能好好活下去,花颜便想趁着小姐得宠时,最好想法子能将王爷多留几次,待小姐生下孩子再说。
将晋王赏下的端砚摆在书案,晋王每每来时便能看见......
一只只锦盒内放的都是内务府里的珍品,主仆四人正饶有兴致的赏玩,于贺年进来禀报:王妃用完早膳,带着贴身婢女杏雨和露薇入宫面见蕙妃娘娘。
贞侧妃沉吟,好奇道:“前几天刚入宫贺寿,王妃这次入宫会是因为何事?”
花颜问:“王妃出府时可带了什么东西?”
“杏雨姑娘手里捧着一只长长的锦盒,奴婢瞧着,那盒子像是盛放书画一类的卷轴。”
蕊珠猜测到:“许是王妃新得了好东西,急着送与蕙妃娘娘把玩也说不定。”
等于贺年离开,梦竹凉凉道:“......无事献殷勤,别是要害咱们侧妃才好。”
花颜拉着梦竹的手,“咱们梦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妃不论出什么招数,咱们都一一应对便是。”
“不过,奴婢猜测着,王妃应是入宫让蕙妃娘娘给王爷身边选些新人。”毕竟前两日请安时,王妃的心思已堂而皇之的露了出来。
眼下最让人心焦的不是王妃也不是进新人,而是另外一件事。
几日前花颜在春儿那套了许多关于庆国公府的话,觉得有必要与浣云一见。她隐隐觉得以晋王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若没有足够的利益,万不会对庆国公府一案如此上心。
浣云曾短暂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对于庆国公府知道的虽少,但难保就听她父亲提起过什么隐秘也说不定。
花颜也事先写了一封密函让柱子送到云夫人手里,只是两日过去,夫人还未回信。
到了下半晌,王妃还未回府,花颜与贞侧妃商议了一番,贞侧妃写了一张帖子让梅姑姑通过龚嬷嬷送了出去。
帖子是送到怀安侯府,贞侧妃邀两位堂姐明日来王府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