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律邵宗跑了,王寅立刻下令搜捕,而陈恪却制止他,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大胜在即,律邵宗在我们手里会很难办。”
“他是律国皇子,抓住他,朝廷是将他送回去?还是在谈判中用他要挟律国?还是将他幽禁起来?不论哪种方式都不合适,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就会迁怒我们。”
“而对我们来说,火烧定军城,抓了定军城主肥祥等人,又在峡谷烧死了三千多律军,杀了律军高级将领马师利,这个功劳已足够大了。”
“这时再送上白马王,你让杨牧将军怎么办?一个白马王已不在杨将军的管辖范围内了,上报朝廷会让皇上不知如何处理,还可能被政敌抓到把柄。”
听他一席话,王寅张张嘴闭上,再张张嘴又闭上,好一会方才说道:“这是你的功劳。”
陈恪笑道:“论功行赏,我会被封公封侯?还是会被提为骠骑大将军?”
“我只是一名举人,不是军人,如弃笔从戎,文官集团不会给我一个高级军官的位置,给个翊尉就不错了。”
“而你就不同了,你是勇尉,在杨将军的运筹帷幄下立下如此大功,连提三级成为都尉都有可能。”
听他所言王寅怒道:“我是抢功的人吗?”
而陈恪奇怪地问道:“你不是这支小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吗?何谓抢功?”
听这话王寅怔住,他的确是这支小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可打来打去,最高指挥官于无形中已变成陈恪了。
可他还是这支小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这笔糊涂账需要仔细算一算。
但陈恪却不想算账,伸手搂着王寅的肩膀说道:“我们是兄弟,同荣同辱就要将利益最大化,与其分功谁也没被提起来,还不如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他说这话很合理,但王寅却无法接受。
于是陈恪继续说道:“我是文人,还要去京城参加会试,然后做知县、做知府、最后当上丞相,届时我兄弟一文一武共保朝廷。”
他说这话让王寅心动,以陈恪之才,将来当丞相绝对没问题。
于是两人又谈一会,陈恪笑道:“走吧、弟兄们休整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偷袭秦关城帮杨将军一把。”
陈恪说得轻松,而王寅则轻松地大笑一声,他们赢了。
定远军确实赢了,站在城头上的杨牧仔细查看一番律军的营寨,立刻下达命令:“以一千骑军为一队,前后间隔一里路,一万定远军出城追击敌军。”
杨牧认定律军已悄然退军,他就不会让律军这么轻松地走了。
而萧开道也认为杨牧不会让他们轻松离开,安排一支伏兵埋伏在半路上。
可他没算到杨牧竟使用了波浪式追击法,伏兵刚围住一千定远军的先头部队,后面就冲来了一千骑兵。
好不容易挡住了这支骑军,后面又冲来了一千骑兵,等第五浪骑兵冲来,这一万伏兵彻底崩溃了。
萧开道忽略了一件事,退兵与追兵的心理状态绝不一样。
追兵极想在追击战中获得战功,而伏兵却不想为其他退兵付出牺牲,眼见定远军的骑兵没完没了地冲来,心理防线顿时崩溃,撒开腿就往秦关城跑去。
而得到消息的萧开道也不愧是律国名将,立刻下令稳住全军,摆开阵势准备与追兵打一场硬仗,如能反攻回去拿下安定城则大局已定。
可他正在排兵布阵时却得到一个坏消息,秦关城主将马师利带兵前往定军山营救白马王,却被对方的一把大火烧死了近四千精锐,马师利也被一箭射死。
这则消息让萧开道怔了好一会方才怒喝一声:“马师利该死。”
马师利隐瞒了白马王被擒的消息,自己想吃独食,冒然抢功的结果是身死兵败,扔进去四千精锐。
可这不是萧开道最生气的地方,他生气在秦关城因此空虚,一旦被定远军夺取,他连退路都是问题。
这时萧开道不想再与追击的定远军决战了,立刻下达死令,留下一万兵马挡住追兵,自己带着主力急奔秦关城。
可在这时他又得到一个消息,一支定远军冲进秦关城,秦关城的律军全线溃逃。
听到这个消息萧开道的脸都气青了,立刻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务必抢回秦关城。
而杨牧也得到这个消息,在听取小部队的通信兵简要汇报后,这位沉稳的将军仰天大笑,立刻派出快马急奔后方,调动后面缓步而行的一万定远军加快速度全线追击。
这时的他不再试探性的追击了,将十队兵马合成一队全力追击下去,绝对不给萧开道夺回秦关城的机会。
杨牧知道小部队还有八百战兵,使用诡计夺回了秦关城,可他们最多只能扩充到三千人,以这样的力量承受不住萧开道的十余万大军。
为声援秦关城,杨牧下令,在追击中让一万骑兵高喊“火烧了定军城,夺回了秦关城”的口号,一路猛冲下去,立刻让准备挡住他们的一万律军全线崩溃。
这时的律军上下终于明白他们为何撤军了,萧开道的苦心隐瞒大白于律军之中。
于是十余万大军再无战心,行军队形也无法保持住,大家一路狂奔,唯恐被定远军追上。
而萧开道却不管溃散的队伍,带领本部一万人马急奔秦关城,只有夺取秦关城才能找到退兵的支撑点,否则就是一败涂地。
杨牧也是这么想的,率领一万定远骑兵一路猛追,身后是狂奔而来的另一万定远军铁骑,他的首要目的就是守住秦关城,摧毁萧开道的退兵支撑点。
两支大军都在火急火燎地奔向秦关城,可他们却没有溃兵跑得快。
一股股溃兵从秦关城下跑过去,他们缺乏萧开道的脑筋,没有夺取秦关城的一点想法。
这一情景被站在城头上的王寅看见,立刻就要带兵冲出城去截杀。
而陈恪制止了他,低声说道:“此战的首要是守住秦关城,如秦关城再次失守,将陷我追击部队于险境之中。”
这句提醒让王寅打了一个冷战,立刻大声吼道:“除去老弱妇孺,全城青壮上城防守。”
这道命令一下,全城仅存的两千余名男女老幼纷纷跑上城头。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如律军再次攻城,他们宁愿死在城头上也不愿束手被戮。
秦关城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守城的决心直冲天地。
当萧开道看见城墙上火把林立,混杂的守军中还有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时,不禁长叹一声,下令绕道而走。
他知道守在城墙上的是一支死军,不杀光他们无法夺取这座城池,而追在后面的杨牧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萧开道的绕道而走让律军彻底失去退兵的支撑点,全线崩溃的律军没人会停下脚步去抵挡身后的追兵。
这时的他们只与同袍比速度,就看谁跑得快了。
十多天前的这一幕再次重演,不同的是追杀与逃跑的对象倒了过来,那天他们追杀得有多痛快,今晚就跑得有多痛苦。
所谓兵败如山倒,十余万律军被两万定远军追着跑没什么可奇怪的,而奇怪的却是秦关城的不动如山。
冲过去的定远军骑兵奇怪地看一眼城头,然后继续策动战马狂奔下去,这时不是好奇的时候,争取战功才是重点,万一追上萧开道一刀砍下去,想想都觉得挺美。
而追下来的杨牧看见这一幕却大笑不止,他最担心的就是秦关城再次失守,而不动如山的秦关城守军则是首功一件。
于是杨牧放心地追击下去,而看到这一幕的陈恪却悄然走下城墙。
这时已是清晨,打赢这场战争的他完成了自己确定的任务,他要去找那棵大树,准备再次站在大树下面等待奇迹,躺在大树底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奇迹发生,让他打倒立都可以接受。
他为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的青年、还有他的表哥表嫂、他的侄儿、以及那些被屠杀的百姓报仇了,可以身无牵挂地回去了。
他没想去完成那个青年的临死嘱托,他的那位未来岳丈、那个未婚妻一定会得到消息,他俩的婚约也就自动解除了。
这时他的思路跑偏了,忘了自己顶替了那个青年,也忘了焦老三将他当做那个青年,一身轻松的走着,凭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找到了那条小河。
然后顺着小何往前走去,成功地找到了那座小桥,再然后看着那个方向瞪大了双眼。
这座小亭变成了一堆焦炭,而那棵大树却只剩下一个树墩,四周却是一圈圈洒落的黑灰。
看到这一幕陈恪愕然好一会,然后愤怒地吼道:“谁这么缺德,焚烧一棵大树干什么?”
他无法理解烧树的那个人,保留这棵大树乘个凉观个景不好吗?让他在树下站着或躺着再或打着倒立等待奇迹的发生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