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助讲又被刺杀了。”这道消息不胫而走,传得飞快。
可大多数人听得糊涂,“什么叫又被刺杀了?”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奇怪这个“又”字,于是讲的人开始滔滔不绝从头说起。
陈恪现在是名人,辩论会前有些人知道他,辩论会后许多人知道他,抗洪抢险时兴京城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
他们知道这位陈助讲才华横溢还会掐指一算,然后又知道陈助讲不畏强权,对广平王的人说打就打。
广平王是谁?那是皇上的叔叔,尊贵的皇叔。
而广平粮是谁?那是兴京城里最大的粮商,靠山就是广平王,招牌上都明明白白地写上广平两个字。
就这背景,每斤粮也就涨了五十文而已,只是原价的三倍多,就被陈助讲当场打了军棍,还查封了粮铺。
据说现场那个惨啊!广平粮的掌柜和十多个伙计被当街扒下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天武军的将士抡起包着铜皮的军棍狠狠地砸下去......
叙述者跑偏了,从陈恪遇刺转到军棍上了,详细描述当街打军棍的景象,掌柜和伙计们是怎么惨叫的,屁股是怎么皮开肉绽的,这样的叙述严重影响了柳乘风的表白。
他于昨晚来到林府这条小巷,见周边都是全副武装的军兵,知道进不去只能返回杨府。
今早来到小巷,见军兵撤走,就坐在马车上等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等到十时多终于看见林韵宁的身影走出来。
林韵宁是真生气了,张出尘昨天的态度、陈恪的不解释让她心生怨忿,还带着很大的委屈。
她容易吗?对父亲决定的婚约不满也只能认了,还要保护那家伙。
而那家伙竟不领情,张出尘挤兑她时也不表态,事后还不解释。
她委屈、她生气、她怨忿,清晨听到锣声也不起床,一直睡到早晨七时多方才起身梳洗,然后打一遍流云手,于意念中将陈恪击倒在地、再击倒在地。
她不想听母亲和红姨的劝解,也没说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闷到十时多决定出去走走。
她所居住的这条小巷离皇城不远,地势比较高,受灾情况不严重,小巷里的淤泥昨晚已被清除,让她干干净净地走出去看见一辆马车,车帘一挑露出柳乘风的这双桃花眼。
柳乘风来找她,说出一个重要情况,他在江宁府的父母来信了,全权委托他的舅父杨国斌负责他的婚事。
说完这个情况,柳乘风急促地问道:“只要你同意,舅父会立刻安排媒婆上门提亲。”
他来征求林韵宁的意见,绝对不想让媒婆被赶出去,否则杨国斌和他的脸就丢大了。
杨国斌给他分析过,林毅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唯一的机会就是林韵宁的态度。
据说林韵宁是位功夫高手,不同于那些闺阁小娘子,她有自己的主见,如能坚持自己的意见,林毅之也没办法。
这番分析给柳乘风打开了窗户,让他看到远处的美景。
他有信心,林韵宁一定会答应,因为林韵宁对父亲定下的这门婚约十分不满。
林韵宁曾给她来过一封信,说过这事。
但杨国斌还是让他来找林韵宁明确一下,冒然安排媒婆上门,如被赶出来可就被打脸了。
柳乘风接受杨国斌的决定,带着满怀的信心来找林韵宁,说完这番话恳切地看着林韵宁。
可不远处的那群人却严重干扰了这边的环境,他们在谈陈恪,兴高采烈地描述着打军棍的场景。
听到这一幕柳乘风皱眉,然后看见站在对面的林韵宁捂着额头。
她好像头疼。
再听那些人说到陈恪被刺杀的情景,林韵宁的脸色变了。
陈恪确实被刺杀了,还是楼顶射下来的一支暗箭。
这是现场围观人群里的几名书生的解释。
现场的人们事后一想果然如此,陈助讲下令打那些人的军棍,然后冲出一个蒙面大汉吸引陈助讲的注意力,再由藏在楼顶的杀手射暗箭。
杀手集团出动了四名高手,掌出如刀的蒙面大汉、隐藏在楼顶的射箭手,救出神箭手的蒙面人,还有那个救了蒙面大汉的白衣高人。
这几位高手被一个故事很快串联起来,让人们传来传去,也让林韵宁脸上变色。
“这家伙又被刺杀了。”林韵宁自语一句大步离去,书剑看一眼柳乘风,紧随她的身后。
而柳乘风听林韵宁称呼陈恪“这家伙”顿时心花怒放。
林韵宁对陈恪很不满,“这家伙”就是明证。
但皇上和太后让她保护陈恪她又不能不过去。
柳乘风明白了,立刻赶往皇城去见杨国斌,媒婆要尽快派过去,这样就能让皇上和太后撤销旨意,林韵宁不用再保护陈恪了,陈恪也不能再住在林府了。
想到这个美好前景柳乘风心急,催促马车加快速度,可街上都是清理淤泥的人群,马车跑不快。
而林韵宁也着急,可雇的马车同样跑不快。
她让书剑催促马夫,却没注意另一侧相对而来的这辆车。
这辆马车挺唬人,八名红色剑服骑士紧贴马车,外面围了一群天武军官兵。
这辆马车的速度很快,正在清理淤泥的人们见到这辆马车纷纷让路。
等这辆马车驶过去后,林韵宁听到车外的谈论声,“那是陈助讲的马车吧?”
“当然是...”另一道声音挺骄傲,“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助讲,上台讲学、下台治水、在街上走走就能棍打广平王的奴才,被高手们刺杀了两次还能活蹦乱跳,除了他还有谁?”
听他们议论,林韵宁急忙让马车转向,可她没有陈恪的力度,马车转了好一会才转过来,再次慢慢地走起来。
于是林韵宁受不了了,付了车钱跳下车来,带着书剑往前跑去,没跑出多远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厉喝,“那两个奔跑的立刻站住。”
见她俩在人群里穿梭的身法十分奇妙,立刻引起天武军官兵的注意,这时的他们对高手十分敏感。
林韵宁被挡下了,柳乘风却怒气冲冲的喊道:“一个小助讲竟敢官威十足,我去告你。”
他不能不生气,他乘坐的马车在人群里慢慢地走,而那辆被官兵簇拥的马车却顺利通过。
看着人们纷纷让开,那辆马车快速驶过,柳乘风愤怒,而赶马车的车夫却慢条斯理地说道:“公子去告谁啊?那是陈助讲的马车,你不知道?”
车夫的语气中带着讥讽的味道。
而柳乘风的心里更愤怒,决定今天下午就将媒婆派出去。
柳乘风下定了决心,而陈恪却不知道会有媒婆的突然袭击,他没这个水平,掐掐手指头能做到,可窥天机知人事却做不到。
他也是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当官了,七品宣德郎是个散官,有事上、没事只领俸禄不用上班。
他对这个职位非常满意,每月还有十二两纹银可拿。
但加上一个侍读就让他不满了,陪皇上读书的活让人很不舒服。
可他无奈,万恶的封建社会圣旨就能决定一切,他敢抗旨就会对他的脖子咔嚓一下。
这个罪名可不是发配崖州就能了事的,陈恪明白,纵然无奈也要去皇宫给皇上、太后谢恩。
“皇恩浩荡啊!”坐在车里的陈恪轻轻咧咧嘴,然后一本正经的下车,在张孜的引领下走过左掖门,这是文官进宫通行的宫门,武将走右掖门。
陈恪是文官,头戴黑色带翅硬幞头,身穿绿色官服,跟在张孜身后亦步亦趋。
他不喜欢绿色的官服,这个颜色被后代污名化了,这时却是六品以下官员的官服颜色,他是七品宣德郎,就要穿上这身官服。
在这件官服上他有些疑惑,圣旨下达官服同时送到手上,他穿着竟然挺合体,难道事先给他丈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