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和刘太后确定了谈判的底线,双方的谈判就没什么问题了,痛快地达成协议,律宗明一天也不想待在兴京,明天就要回国。
但回国之前一定要来和陈恪谈谈,求得李祯和刘太后的批准,在御龙卫的保护下走进林府。
李祯爱护律宗明,生怕他在街上遇到高手刺客,一定要派出御龙卫随身保护。
而陈恪的这间观雨堂却是最危险的地方,御龙卫都尉王寅必须身背钢鞭站在床边,随时准备扑上去保护律宗明。
张孜说话非常好听,李祯对律宗明爱护有加。
但律宗明却一个字都不信,知道自己想往床边靠靠,那个都尉就会对着他的脑袋砸下一钢鞭。
他非常肯定,坐在离床三米远的地方听张俭与陈恪说话。
张俭向他讨教解决民族问题的办法。
而陈恪却不乐观,“贵国存在三大问题很难解决,一是契丹族只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六,这个人口基数让贵国的统治民族无法达到主体地位。”
“二是文化问题。贵国接受中华文化,却拼命保留契丹文化,将契丹文化作为官方文化却无法得到有效实施,无法取得文化上的主导地位。”
“三是贵国的契丹族也不是完全统一的,各部落之间矛盾重重,为转移矛盾就将矛头指向其他民族,不断激化民族之间的矛盾,贵国皇族就无法完成大一统地位。”
陈恪说的三个问题让律宗明如坐针毡,他说得全对,律宗明以前忽略了,今晚听他毫不客气的说出竟吓出一身冷汗。
而陈恪竟然还在说:“贵国皇帝陛下深知其中利害,从他大量使用汉人为官,并善待汉人就能看出他明白。”
陈恪夸奖一句律帝让律宗明轻松一口气,朝陈恪拱拱手,却听他继续说道:“但贵国皇帝陛下对自己的统治缺乏信心,大量使用汉人为官却不敢将他们用在关键地方。”
“更不敢全面推行汉文化在全国实现文化的统一,只知使用武力来饮鸩止渴,长此以往十分危险。”
陈恪说话是真不客气,律宗明想反驳却不知从何入手。
而张俭却没法说话,陈恪为汉人说话他不能反驳也不能赞同,只能尴尬地坐在那等陈恪说完,然后拱拱手恭敬地问道:“请问先生近期作何学问?”
他称陈恪“先生”,将话题转到学问上。
陈恪轻叹一声回道:“不敢当先生之称,若说学问,在下正在研究王朝兴衰史。”
“自始皇帝一统天下以来,以后的王朝少则几十年,多则两三百年就会出现变乱,在下极想找到它的内因。”
他抛出这个学问纯是为了自保,统治阶级没有不想知道王朝兴衰主因的,李祯和刘太后想知道,律帝也想知道,那个叛乱的元迁既想当皇帝就不会不想知道。
甚至广平王和他的儿子,以及那个阴谋团伙可能都想知道这里的因。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应该就不会暗杀他了。
他是这么想的,还见张孜的耳朵竖得高高的,而律宗明和张俭的耳朵也立了起来。
于是张俭拱手问道:“王朝兴盛由圣君而起,而败亡则因昏君所致。”
这是历史定论说,张俭引用了这句话。
而陈恪缓缓回道:“一朝兴盛肯定是圣君贤臣的共同努力,但败亡却未必是一代君主所致,否则何必研究其因?”
陈恪所言十分新颖,张俭沉吟一下问道:“秦二世而亡、隋也是二世而亡,不是秦二世、隋炀帝的原因吗?”
陈恪郑重回道:“秦二世而亡我在鹤翔书院的讲学中曾经提过,在这里简要回答大人,秦二世亡于郡县制与分封制的激烈矛盾上。”
“而对隋炀帝,我却看到了开凿大运河的必要性,也看到征高丽的必要性,大盛王朝不是靠大运河而保证长安的繁华吗?太宗、高宗两位明君不也是征高丽吗?”
陈恪所言让张俭无语,他说的还是对,于是拱拱手听陈恪继续说道:“读史书时在下总觉得缺少了一个重要内容,所以就想研究一番,找到这个重要内容。”
这是陈恪治学的特点,带着疑问去看书。
而张俭急忙起身,拱手躬身、恭敬地说道:“先生如有发现,请告知在下。”
他想知道、律宗明也极想知道,可陈恪现在却不知道,他俩只能垂着头告辞而去。
律宗明和张俭走了,林韵宁又收到一些珍贵药材,这支百年野人参挺值钱,她正琢磨价钱,却被云华道人没收了。
“这些珍贵药材姑奶有用。”云华真人一句话,林韵宁收走的这些珍贵药材全部充公。
然后听云华道人问道:“你和陈恪的婚事已经定下,暂时不要再有其他想法。”
听这话林韵宁愕然,小姑奶奶竟说“暂时”?
于是静听云华道人轻声说道:“你与陈恪的婚事朝野尽知,这时大势已定,唯有静观其变。”
云华道人又说了一句“玄机”的话,他俩的婚事会有变化吗?
听她疑问,云华道人淡然回道:“姑奶不会占卜也不会观察天机,莲蒲不知去向,姑奶已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华山给魏离,请他帮忙找范铧前来京师一趟。”
听这话林韵宁惊讶,陈抟老祖的五大弟子中范铧擅长观察天机,她与陈恪的婚事与天机也能扯上关系?
对她的疑问云华道人只能回道:“陈恪这人不简单。”
云华道人说了一句废话,陈恪当然不简单,能掀起一番学术浪潮还被连续暗杀三次还没死的人能简单了?
可她不解释,做出结论起身去自己的屋里打坐去了。
而林韵宁无奈地抬起左手捂着额头,她还以为神通广大的小姑奶奶有什么办法,结果却跑到天机去了。
天机这种事说不清楚,林韵宁也只能说不清楚。
可她捂着额头的动作同样说不清楚。
书剑询问:“我早就想问了,小娘子为何学陈恪的动作捂着额头。”
听她询问林韵宁怔一下,放下手怒道:“是陈恪学我。”
她纠正书剑,而书剑竟然坚持,“小娘子以前没这个动作。”
书剑太犟了,林韵宁只好不去理她,重新捂着额头思考天机,至于学陈恪这事她是不会承认的。
她不喜欢陈恪,还觉得这家伙藏得很深,怎会喜欢他?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张出尘的言行刺激了她,她和陈恪的婚约还未解除,张出尘就与陈恪眉来眼去,这是赤裸裸地向她发出挑战。
而她对任何挑战向来是不惧的,张出尘敢挑战她,依仗的就是财大气粗。
她要迎战就开一家新颖的箱包店,陈恪画的那几张图纸激发了林夫人的想象力,二十余种箱包的样式已经出炉,经红玉评估认为大赚特赚,就等箱包店开业她也会财大气粗,然后与张出尘决战。
林韵宁的思路跑偏了,从天机想到了张出尘,再从张出尘想到箱包店,然后想到张出尘没法来林府探望陈恪,不禁暗自得意。
张出尘对她喊出陈恪姐姐的口号,可真当陈恪躺下时她却不能来看他,只能请张神医出面,再让婵儿送来很多补品。
她也没送银票,好像知道会被林韵宁没收。
林韵宁对她这种不送银票的行为非常不满。
但她的这种不满态度未能有效表达出来,张出尘不知道,她这时正仔细倾听丰自武的报告,他们未能找到张润。
对这个结果张出尘竟然挺满意,嘱咐道:“增派人手继续秘密寻找,将寻找范围扩大到城外去。”
对她这个态度丰自武疑问。
张出尘淡然回道:“张润如加入阴谋团伙,其头领一定会隐藏他,我们追得急了,应该会让他远离兴京。”
“如他未加入阴谋团伙,通过这种方式也让阴谋团伙不敢让他加入。”
这个办法确实很好,但可能出现意外。
张出尘还是淡淡地说道:“张润自小练武,功夫也可列入高手之列,阴谋团伙不会杀他。”
她做出自己的判断,像张润这种人具有极高的利用价值,就看张润想不想被利用了。
在这点上她没把握,只能想办法驱赶张润,让他离京城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