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朝巨响的方向看去,正是西厢房传来的。
本以为是他们吵得太激烈埋在地下的尸体诈尸了,谁知一阵烟尘散去后,众人才瞧见是陈容容拎着她那把大铁锤砸碎了地面。
一名琼华顶的弟子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震惊道:“容姐!”
陈容容又举起铁锤,在众人震惊的表情中,又一锤子直接抡了下去。
陈秉”嗷“了一声几乎要晕过去,陈夫人惊声尖叫道:”老爷!他们要…”
要干嘛还没说出口,陈容容已经在屋内惊讶响起了一声喊声,直接打断了陈夫人,只听她大声呼喊:“如尘!你快来看这个!”
众弟子没有再管头昏眼花的陈秉,直接越过他往西厢房跑去,甚至还有几名弟子饭碗都没来得及放下直接端着就去了。
但是众人一进屋,扑鼻而来的臭味便熏的众人连连后退,伏在门边干呕起来,宴如尘几人往那大坑里定睛一看,果然有一副无头的白骨赫然其中。
那所谓的白骨,细看之下,其实并未全然沦为枯骨,其上仍挂着丝丝缕缕、未完全被大地与鼠蚁吞噬的皮肉,零落而凄凉地依附在骨架之上。
再仔细一看,甚至还有些蛆虫在这尸骨的身子底下蠕动。
陈夫人怀里那原本昏昏沉沉的孩子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啼哭,几位奶妈闻声立刻围拢过来哄着。
紫薇社的几名女修躲在门口远远的,关山羽和玄霜居的几名弟子倚着门毫无风度的呕吐起来。
晏如尘拿着骷髅头上前,把头骨接在那尸骨空荡荡的脖子上,凝神看了一会儿,抬头面向众人道:“哪位有修过解剖之法?”
胡起答:“药理方面,怕是只有灵草轩的弟子专门修习过。”
灵草轩的弟子总共两位,一个现在在门口呕吐不止,另一名站在一旁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问:“还…还要解剖啊,我现在就学了点皮毛,我最多能辨认出是不是同一个身体。”
晏如尘笑道:“是,就是让你帮忙看看这头颅是不是这具身体上的。”
那弟子一愣,没想到歪打正着了,在众人期待又急切的眼神中,捏紧了鼻子慢慢靠近,接过晏如尘手上的那个头颅,浑身颤抖的放在那尸体上比对了一番,几经辨认后,惊喜道:“是同一具!”
众人心中交织着震惊与惊喜的复杂情绪,只见陈容容紧握铁锤,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外,对着不远处手扶额头、面露痛苦之色的陈秉大声呼唤:“陈员外,您亲自来瞧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秉闻言,脸色骤变,慌忙点头应允,在一众小厮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步入厢房之内。
刚跨过门槛,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迎面扑来,几乎让他窒息,险些与门外已显不适的关山羽一般,呕吐当场。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颤抖着手指向那堆白骨,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这……这西厢房内,怎会有如此骇人之物!”
一名弟子道:“这怕是要我们问你吧陈员外,你屋内埋着一副尸骨,你这个做家主的竟会不知道?”
陈秉确定道:“我真的不知道,不骗你们,我也是头一回知道这里还埋着这种东西!”
胡起冷笑,反驳道:“那你若说你不知道,那为何前边我们说要来西厢房挖一挖,看看虚实,你非要阻拦,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如此一提醒,众弟子也纷纷回忆起来,猜测道:”对啊,莫非是你们家杀害了这女子,把她埋在此处,所以那女子怨念不走,在你家游荡作祟呢!”
“那你这不是贼喊捉贼吗?我们辛苦帮你除祟,结果居然恶人是你?”
“就是啊,你不知道那女鬼多凶,你看把我们揍的。”
“被你埋在地下,这怨念多深啊。”
”你怕不是杀了人,想用民间的镇魂之法,才把她埋在这地下的。“
”镇魂之法我也听过的,据说是把童男童女的尸骨埋在地下,画上符咒,便可保佑自己一家顺风顺水。“
”不过这尸骨怎么看也不像是童女吧。“
众弟子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离谱。陈秉满头大汗,焦急的在地上跺脚,拼命为自己解释:“诸位修士,我是当真不知道!我家世代都是正经商人,哪能搞这种邪门歪道呀,说不好听点,这种东西反噬极强,若是稍不留神,不是把家里积攒了几辈子的阴德都损完了,我家本来就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情啊!我前面拦着是因为这地方是我爹逝世的地方,按照我们习俗,随意挖土翻地,就是对逝者的大不敬呀!“
胡起质问道:“那这个女子,你当真不认识吗?”
陈秉看了一眼坑底的尸骨,那身上还能看到一些没有被腐蚀完的衣服碎片,他仔细辨认了一阵,有些迟疑道:“似乎…似乎又…”
陈容容道:“似乎什么!是不是认识!方才又说不知道,你这厮嘴里我看根本没有半句真话。”
陈秉心急如焚,这衣服看着是有些眼熟,但是到底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更不知道这死者又是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
屋外奶妈那边传来一声呼喊:“老爷!小少爷哭的更大声了!”陈秉听罢厉声回道:“那还不赶紧找大夫!叫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看病!”
现场再度陷入一片纷扰,弟子们虽未再高声争辩,却私下里窃窃私语,眼见陈秉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心中已给他定性为杀人凶手,打算稍后就把他扭送官府处理。
晏如尘立在一旁,脸色沉静的围观众人谈论许久,终于是迟迟出声:“若陈员外对此毫无头绪,不如问问你家管家?”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随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在陈秉身后的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管家。
那管家被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手足无措,他略显慌张地回应:“我这…看我做什么。”
晏如尘解释道:“管家别怕,只是问你点事情,方才我一直注意到你的神情不对,尤其是在初见那具完好无损的遗骸之后,我猜想您是知道些内情的人吧?”
陈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转身,问道:“老李!你知道?不会是你干的吧!”
管家哭笑不得,连连否认:“当然不是我了,就是这人,老爷你也认识…”
陈秉瞪眼,道:“胡说!我怎么就认识了!”
管家再看那尸骨一眼,叹口气,面向众人道:“诸位修士们,要不借一步说话,这当着尸骨谈论那事,实在是渗的慌。”
听闻此言,众人这才恍然觉醒,屋内那股刺鼻的异味依旧让人难以忍受,长久逗留恐非上策。既然已有知情者在此,何不先探明原委,再做计较。
于是,众人纷纷颔首赞同,决定先返回大堂,待落座后再细细聆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行人走出房门,陈容容路过关山羽时,没好气道:“你肚子里哪儿这么多东西,到现在还没吐完。”
关山羽:“…”是真的很恶心啊。
大堂内,众弟子不等坐好,便把陈秉和管家二人围了个圈,均是目光炯炯的盯着管家看。
那管家拂了一脸的汗,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众人审视的眼神,把头转向陈秉,陈秉同样死死盯着他,问道:“老李,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就埋在我西厢房里了。”
那管家老实回答,道:“老爷,那人是秀芝啊。”
陈秉当即脸色一变,震惊道:“秀芝?!”
陈容容敏锐捕捉到陈秉脸色变化异常,拍桌起身道:“你知道内情是不是!这人是不是你杀的!”
晏如尘按下她的手,安抚道:“容容,别急,先听员外他们怎么说。”
陈容容尴尬的收了声,忙整理好仪态又乖巧坐下。陈秉有些不可思议的问管家道:“她什么时候死的?”
管家道:“不知。”
陈秉又问:“那你怎么确定是她?”
管家道:“那衣服的图纹,是苏绣,秀芝老家就是那边的,府里平日只有她穿,就因为之前穿着苏绣在府里招摇,还被老夫人打过,老爷你还记得吗?还有就是秀芝少时在宅子里做活,摔断过左腿,那尸骨上同一位置上有相同的伤口。”
陈秉恍然大悟,却没有再说,沉着脸转到一旁。胡起在一旁提醒道:“你们还是没有把前因后果说明清楚。”
管家面色微怔,道:“此事,老夫不便叙述,还是老爷来说为好。”
众弟子一听又开始指责起来,纷纷议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扭扭捏捏的,更有甚者决定立刻报官把他们抓起来,场面又开始乱作一团。
晏如尘及时出声,道:“员外,令郎如今还高烧不退,若我们不知此事前因后果,就没办法帮你们驱除鬼魂,那令郎的性命也堪忧,您不可再等了。”
陈容容在一旁附和道:“就是,难道你们觉得天璇道宗都难以处理的恶鬼,别的宗门有办法吗?”
众弟子也纷纷附和,在众人群情激愤中,陈秉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是我家家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