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曲腿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入膝盖,想以此来尽量保存身体中的热量,想留有最后一丝体力与清醒的神志来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殷政的影子浮现在眼前。
他的狠戾、他的温柔、他的沉稳睿智与偶尔的矫情一并涌向她。
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一切,如同幻灯片一样在她脑海中播映,此刻竟也像是一支支锋利的冰凌扎入她的身体。
人在绝望的时候,回想着那些难忘的事情,竟也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折磨。
那一幕的一幕参杂着或悲或喜、或任命或不甘的情绪,却也成了死前最为宝贵的记忆。
她在想,如果在这一刻死去,她会不会回到现实的社会里。
而这里将发生的一切,是否仅仅会成为一段对她来说太过遥远的梦境。
她又在想,要是当殷政找到她时,留下的仅仅是一具冰冷的身躯,他的悲痛或许只是因为蓝暮雪的离去,而非暮雪。
她似乎仅仅是个过客,本不该与他产生任何交集的过客。
可她还会不甘的想,若她当真只是个过客而已,那她与殷政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又算什么?
他在灯火盛会上说的那番话,又有几分是对她说的,而非蓝暮雪?
暮雪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彻骨的寒冷飞速瓦解着她体内的热量,身子越来越冷,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
她只知道心底最深处,似乎还埋藏着她一直以来都不愿也不敢触及的东西。
这份情愫在此时看来,似乎将要成为她此生的遗憾……
她努力不让自己痴人说梦,却发现,他的身影已然在心底根深蒂固,与她纠缠不休、如影随形。
渐渐模糊的意志与仅存的一丝体力顽强对抗,渐渐的,她缓缓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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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伏胤带着几名侍从推开百花楼中的某一个包间时,受伤的殷政早已神智不清,鲜红的血液从他胸前的伤口中不断涌出来,浸湿了他身上的衣物。
伏胤大惊。
第一时间命人准备车辆,马不停蹄将身受重伤的殷政连夜送往月影阁。
月影阁座落于姬庄以南,西邻淇河,东南方分别有申寨、刘寨与王寨三个军寨驻扎,抵御夷族部落的入侵。
从外观看,月影阁与避暑山庄无异,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此刻已过子时,山庄一片漆黑。
白昼的噪杂已经褪去,偶有一声夜莺的轻啼与虫鸣。
这里是殷政四个隐秘的行宫之一,平时由月夕掌管,知道这里的人只有他的亲信。
将殷政轻放在床榻,疾小臣便俯身上前,查看了下他的伤势后,对伏胤毕恭毕敬道:“主上已无大碍,再有几日,便可痊愈。”
疾小臣语毕,一直在一旁紧张兮兮的奚佑突然开了口。
“舅舅,不知这是何人下的手?待我捉到真凶,定要将他抽筋剥皮、五马分尸方解心头之愤!”
奚佑一向是个急性子,头一遭出宫便撞见这种事情,难免不悦。
可伏胤比起奚佑来说,却是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
他眉头深锁,似是琢磨着可能加害殷政的人究竟是谁。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从津莱回来后,在郊外见到的那抹雪白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