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儿这都躺了好些日子了,怎的还不醒啊。你今日不是去求了圣教吗,怎么说的呀!”
“哎,这……”
“你快说啊!”
“南儿这是着了魇,大师说只有将她送进寺中才能解。”
“那,那要是病好了……”
“病好了也不能再回来了。”
“什么!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
是谁在说话?南儿是谁?我这是到了何处?
陆昭昭头疼欲裂,她想睁开眼,可眼皮似有千斤重,身体也似乎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她的耳边回响着一男一女的声音,起初是女子不愿让那个名为南儿的人离家,可被男子告知这会要了南儿的命,那女子大恸,哭了良久,终是同意了。
紧接着,她似乎被人抬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地方,然后摇晃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动静停了,她被放了下来,耳边传入密密麻麻的声音,但她听不懂。
鼻尖钻入一抹檀香,渐渐地,香味越发浓烈,熏的她有点想咳嗽。
而她也确实咳了出来。
在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原先所有的禁锢似乎都脱落了,眼睛猛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经幡。
这是何处!
陆昭昭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想要握紧身边利剑,却摸了个空。
无枝可依!
身边没有利器,经年修炼的成果也消失的彻彻底底,这是一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身体。
眼前有人探头朝她看来。
是一个身着黄裳的小和尚。
他见人醒了,眉眼弯弯,欣喜不已,大喊道:“师父!师父!她醒啦!”
一声更比一声高,喊得陆昭昭有些耳鸣。
但不知是不是这样高昂的喊声刺激到了她,至少原本绵软无力的身体有了点力气。
她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这副异常虚弱的躯体做起来真是难如登天,连喘了几口大气,才慢慢地挪了起来。
“哎,你怎么坐起来了,你的身体还没好啊!”
清脆但高昂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那小和尚折返回来,见到这位病人这般折腾自己,忍不住的惊呼出声。
陆昭昭揉了揉发痛的耳朵,不是很想理会他。
但这位小和尚似乎是个热心肠,他朝陆昭昭飞奔而来,帮她直起身子,在她身后垫了几个软枕。
陆昭昭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和尚愣了愣,一拍他那光秃秃的脑壳,又跑到桌边倒了杯水,递到她跟前。
陆昭昭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抿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咳了两声。
“多谢小师傅。”
声音沙哑但好歹能出声了。
“施主有理。”小和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子。
陆昭昭没想到他竟这般害羞,轻轻一笑。
“小师傅能否告知此地是何处,我又为何在此?”
“啊?你不记得了?”
小和尚的眼睛瞪的滴溜圆,大大的眼瞳满是震惊。
陆昭昭在心里盘算了下,朝他点了点头。
这可给小和尚吓得不轻,他甚至来不及收回张大的嘴,就又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边跑嘴里还边喊着“师父——出大事啦——”
“哎,小师傅——”
陆昭昭想拉住他,但他跑的实在是太快了。
没过多久,小和尚带着一个老和尚走了进来。
“师父师父,她不会是傻了吧?”
小和尚揪着老和尚的衣角,脸上写满不安。
你才傻了!
陆昭昭气笑,但还是收敛神色,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年长的僧人。
他看起来年岁很大,面上全是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古井无波,似是参透世间万物。
他朝陆昭昭看来,这双眼睛似乎穿透了陆昭昭的皮囊,直达内心深处。
陆昭昭眨了眨眼,避开了相交的视线。
他也不在意,双手合十朝陆昭昭弯了弯腰,沉声静气。
“听闻施主醒来后记忆有损,不知存有几何?”
陆昭昭依旧低着头,沉思许久,不发一言。
“施主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记得亲人朋友否?”
陆昭昭摇了摇头。
面前的老人轻叹了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怜悯地看着她。
“忘却尘世,或许也是一种缘。贫道法号惠真,此乃顽徒了尘。”惠真大师说道。
陆昭昭双手合十朝他们拜了拜,刚刚还跳脱的了尘小和尚此刻在师父身边乖的很,也回了个礼,只不过那双大眼睛却是四处转了一圈。
惠真大师有些愧疚:“施主于半月前入寺驱邪,如今邪祟尽消,可还是受损,实乃贫道过失。”
“大师救我于水火,我已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前尘尽忘,实在是报答无门。”
“施主良善。只是施主体质特殊,成年前怕是不好离开佛门。令堂将施主托付于此,后山便是女院,静闻师太稍后就到。”
惠真大师笑了下,古板的脸庞瞬变和蔼,他继续道:
“施主既忘了自己的姓名,就当是红尘缘断。”
陆昭昭低声应是,虔诚地低头:“既如此,还请大师赐名。”
“施主俗名带南,取观南如何?”
我观南阎浮提众生,《地藏经》里的,确实是个极好的名字,只是——
“既要断了尘俗,为何又……”
陆昭昭有些困惑,惠真大师笑了笑,“世间事皆有缘法,施主梦中唤此字,想来牵连颇深。”
陆昭昭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门外响了两声叩门声,紧接着一个穿着藏色衣袍的师太走了进来。
想来这便是静闻师太了。
她一进门,与惠真大师和了尘小和尚打了招呼,就朝陆昭昭看来。
静闻师太生的很美,岁月似乎没怎么舍得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增添了几分沉静寂定。
她笑容温旭,朝陆昭昭点了点头,不带一点攻击力,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看来,我得在此地长留了。
陆昭昭心中苦涩,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