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都该死!”
一阵叮铃咣啷,丁梨尖叫着,把闺房砸了个稀巴烂。
“受个罚就疯成这样,整整一日过去,还不消停!”
丁夫人推门而入,大步迈进房中。
丁梨一头秀发披散着,寒冷的早春却只穿了轻薄的白色中衣,一双赤脚不知踩在地上多久了,早已冻得有些发青。书籍、灯具茶碗笔墨散落一地,一张古琴摔断了三根弦。
不知什么碎片扎坏了她的脚趾,她也感觉不到疼。
“娘!!”
惨淡的小脸看向丁夫人,丁梨的鼻子眼睛红肿着,眼泪显然在脸颊上干涸了无数次,留下浅浅的印记。
丁夫人心疼,怒气烟消云散,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上去抱住丁梨,哄道:“乖女儿,不哭啊,没事的没事的,不哭……”
触及母亲怀抱,丁梨鼻子一酸,又喊了声“母亲”,旋即嗷嗷大哭起来。
丁夫人无奈,轻拍女儿后背,道:“行了行了,等你尧哥哥寻人回来,见你这模样,岂不荒唐。”
听得这话,丁梨从丁夫人怀里挣开:“叔父如此厌我,不都因为那个偃州公主?她不回来才好,最好永远都别……”
不等她说完,丁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喝道:“你再厌恶她,她也是圣上亲封的世子妃!你和我单独耍耍小性子就罢了,若德宁公主没了命,你觉得听到这话的其他人……”
被捂了嘴,丁梨轻轻点点头。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抽噎,她的肩膀止不住一抽又一抽。
房间安静下来。
母女两人面对面站着,不再言语。
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白河和祁兮回城的消息也跟着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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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宁公主回来了?!”丁梨难以置信,“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她这个药罐子竟能活着回来……”
“梨儿!”丁夫人提醒道,“你二表哥也回来了,你该关心一下的。”
“二表哥?”丁梨不屑道,“二表哥当护花使者当了一个多月,如今也算轻车熟路。”
“梨儿!”丁夫人再次喝止,“旁的不提,就这会,你得感谢你二表哥救了德宁公主!”
“感谢他什么?二表哥和德宁公主在外头过了一日才回。母亲你是不知道,那个林里吓人得紧,都不知道里头有些什么怪物。德宁公主那娇贵身子,哎,谁知道他俩是真在林里走失的,还是去哪干了什么勾当……”
话没说完,丁夫人呼过响亮一巴掌:“年纪轻轻,哪里学的腌臜话去!”
“母亲!!”捂着脸,泪水夺眶而出,丁梨嚷嚷带着哭腔,“本来就是!梨儿又没说错!孤男寡女,深山老林,又共处一地,叫谁不多想?尧哥哥是世子,怎么能娶这样的……”
“荡妇”二字还未口,就被丁夫人一声尖锐的“闭嘴”掐断了话头。
丁夫人双手捏住女儿的肩膀,目光直视她,一字一顿。
“梨儿,我知道你心心念念你的尧哥哥,只想坐那世子妃的位置。
“我是你母亲,天底下最想你和阿尧成亲的,若第一个是你,第二个就是我!你还年轻,不懂。有些东西,不是明着抢就能抢过来的。”
丁梨带着哭腔:“可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做!母亲,我只有你和尧哥哥了……”
丁夫人抚过女儿头发,轻声道:“你万不可忤逆叔父的意思。”
“可是,可是!”丁梨急急道,“您也知道,叔父最在意礼法!德宁公主和我之间,叔父不可能选择我!”
“所以呢?”丁夫人看着她冷笑道,“所以你想和你叔父说,你二表哥和德宁公主有染,你才是世子妃的最佳人选?”
“我,我才不是!”被说中心事,丁梨慌忙辩解道,“……可若非公主德行有亏,叔父怎么可能……”
丁夫人打断道:“这是最下作的低端手法!”
“母亲,可是……”
丁夫人言语很快:“你想过没有,你若这么一闹,我姐姐那里怎么办?不单白尧是她儿子,白河也是她的儿子!你要她如何自处?”
丁梨慌了神,忙道:“母亲,我不是……”
“你想过没有”,丁夫人的眸中寒意闪过,语气更加咄咄逼人,“你二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不贪钱财,不要官职,也从不近女色。你觉得是你小嘴一张,污蔑得了的?整个离州城,有哪个会信你的?”
丁梨几近崩溃:“听叔父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德宁公主变成世子妃!”
“暂时的。”丁夫人补充。
她神色缓了缓,擦去女儿脸上的泪。
话语是狂风暴雨前落下的最后一阵细雨:“答应母亲。今个儿这事,后续无论外头如何评说,你都不能参与……记住了。编排你二表哥和德宁公主,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丁梨点头应下。
丁夫人摇头道:“罢了。你的事,我再替你想想办法。”
“母亲?”
丁梨抬头。
她疑惑于,母亲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竟有一天会想帮自己做这些小女儿手段。
她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啦。”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又回到以往的宠溺语调,“你呀,光长年纪不长记性!今天就趁你二表哥和德宁公主回来,你叔父高兴。
“你过去道个歉,多关心几句,你叔父自然也就不怨你了。”
“可叔父关我禁闭……”
“你又不是跑出去玩,怕什么?”
丁夫人留下这句,喊了外头的侍女进来服侍女儿梳洗,自顾自出去了。
丁梨讷讷在梳妆桌边坐下,扶起桌上被推翻的铜镜,放在面前。
铜镜上的划痕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正好覆在她哭肿了的右脸颊位置上。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说不清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