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凝了很久,平时那些插科打诨,此刻竟也发挥不出来。
“不过就是离开一段时间,怎么说得我好像要去送死?”
沉默良久,他低声笑了起来,那双含情眼摄人心魄,直直撞入她的视线。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沈枝意表情严肃,没有退让。
“好,我答应你。”江逾白答得很快,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可为什么?
偏偏在废太子的节骨眼上,他要离开?
若是太子之位悬空,他想办法恢复皇子身份,还有可能争上一争。
可这一走,若是圣上即刻另立太子,等江逾白回来,这京城都要变天了。
到时候,他还想要那位置,简直难如登天。
先前所做的准备,可能都要付之一炬。
“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枝意有太多的话想问,可话到嘴边,却没有任何立场。
她不该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可是她忍不住,她不想他输。
她期望他能名正言顺地拿下那高位。
可惜,她是相府嫡女,她背后牵扯的太多,还有皇家,无法独善其身。
“年前吧。”江逾白随口说了个时间。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最近风声紧,那些老鼠更是动作频频。
他哪怕行事再缜密,也总有出现破绽的时候。
这次的人有些难缠,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处理好,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最好是他亲自出手一劳永逸。
“现在是春天。”沈枝意提醒道。
“这么盼着我回来,这么想见我?”
江逾白俯下身,他们之间距离极近,他身上的木质香窜入鼻腔,剥夺着她的感官。
周围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这种味道,他越靠越近,双手撑住案台,将她圈在怀里。
沈枝意下意识伸手去扶案台边缘,手背却被人覆住,他的手温热,将她的手完全掌控。
“沈枝意,你告诉我,你此刻,又在想什么?”
一直都是她在问他问题,角色互换,江逾白才发觉,他也应该问问她。
只不过探寻的不是她的秘密,而是她的想法。
沈枝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思绪乱成一团。
她明明想与他从利益关系中剥离出来,却又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跳进他布置的甜蜜陷阱。
她甚至分不清,他现在究竟是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让她最不能忘的是宫中失火那一次。
其实她能带给他的价值并不大,可他还是来了,并安全地将她带离火场。
火势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控的,没有人救火,甚至会越烧越旺。
他心甘情愿冲进来救她的那一刻,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看不懂他,他也不确定她的想法。
两人之间明明没有阻隔,却始终有一层薄雾,谁也无法戳破。
“我只是在想,世子这副好皮囊,若是受到损伤,我真的会伤心的。”
沈枝意尽管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没有半分退让。
江逾白闻言,他抓起她的手,掌心贴在了他的脸颊。
沈枝意被动地抚摸上他的脸,江逾白的眉眼,是天生的绝色。
如果她没有那么坚定,或许现在已经因为他这份美貌为他所用,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喜欢吗?”
“喜欢。”
言简意赅,没有主语,也没有谓语,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既然这么在意,不如在我脸上留一个你的专属记号?”
说着,江逾白从她的袖中拔出那柄匕首,锋利的刀刃出鞘,寒芒毕露,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江逾白将刀塞到她手里,随后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划去。
“你疯了?”
沈枝意挣脱他的束缚,匕首掉落在地,叮当一声,很快室内恢复寂静。
“小姐?”门外,是霍川急切的声音。
“我没事,不用进来。”
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怀春也没有再进,外面定然是有江逾白的人在。
他弯下腰,将匕首捡起来,插进鞘内,交还给沈枝意。
“上次你用这把匕首对着我的时候,我还记得。”江逾白定定看着她,“不是赌我赢吗?现在怎么不赌了?”
“你突然发什么疯?”
沈枝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搞这一出,她迅速从他手里接过匕首,目光警惕。
“你不赌是对的,现在看来,我的确没有赢面。”江逾白自顾自说着。
“旧事重提,你是想拉我下水吗?”
一旦他们有了牵连,仅凭三言两语,是根本切割不了的。
“拉相府下水有何不可?丞相府若与我为伍,最后我赢了,到时我若登基,便封你为皇后。”
江逾白眼底的情绪翻涌,沈枝意看不明白。
“你真是莫名其妙。”
沈枝意觉得他现在完全是在胡言乱语,说的这些话每一句都让她非常反感,却没有任何常理。
如果是想让她讨厌他的话,那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我说真的。”江逾白与她拉开距离,又变得面无表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那你走。”
沈枝意不知道他究竟抽什么风,但自己也没有耐心陪他玩下去,只好出声赶人。
江逾白听到她的驱赶,表情淡淡,脚下却没有挪动半分。
“沈二小姐答应我的,可不要忘了。”江逾白朝她笑笑。
说完,他从窗口一跃而下,沈枝意只看见一道白色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了无痕迹。
“小姐!”
怀春从门口处冲进来,上下打量着她。
“我没事,不用担心。”
沈枝意安慰她。
“方才吓死我了,突然有人进来拦着我们,霍川差点和他们打起来。”怀春想到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还是心有余悸。
“然后呢?”沈枝意问。
“然后霍川好像认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说小姐你与他家主子有话要说,要我们别去打扰。”怀春如实交代。
“小姐,我一直在门外听着,确保你没有危险才没有进来。”霍川拱手行了一礼。
“这么做是对的,万一真打起来,也不一定能那么快决出胜负。”沈枝意朝他颔首。
“小姐,是否要再让老爷多安排几个人来保护你?”
同样的职业,轻微交手,霍川自然能感受到对方实力如何。
他一个人,不一定能护小姐周全。
“不必,他们马上就走了。”
沈枝意话音落下,就见一黑衣人,从望西楼大门大摇大摆进门,一个飞跃到二楼,又到三楼,直至到他们跟前。
霍川神色一凛,拔剑相对。
“不是,兄弟,加上这次我们都见第四回了,你还认不出我?”影刃表情皲裂。
“少跟我们霍川称兄道弟的,你谁呀你,现在望西楼打烊了,竟敢擅闯!”怀春也拦在沈枝意面前,满脸的警惕。
“不是,姑娘,你问问你家小姐,认不认识我?不对呀,我们之前也见过面的,你咋也不认识我?”
影刃看着对方一副看仇人的表情,都快自闭了。
与其这样被仇视,还不如跟着主子大杀四方,这也太憋屈了。
过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难道是他跟不上正常交际了?
为表诚意,他身上连武器都没带啊!
“谁知道你是谁派来的!”怀春据理力争。
“不是,上次那药是我送来的。沈二小姐不是吃了那副药,才好得这么快的么?”影刃面露不解。
“不是,兄弟你说句话啊,咱把剑先放下呗?”
影刃怀疑人生,跟他们说话真费劲呢。
“霍川,放下吧。”沈枝意上前一步,将霍川的剑锋压了下来。
“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沈枝意问他。
影刃这才恢复正经模样回话。
“奉命前来保护沈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