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愉走了。
和她那个徐郎私奔了。
得知此事的沈国公气得直接将她从族谱除名,扬言沈家以后再也没有这个人。
李姨娘捧着女儿留下的信暗自垂泪,她张张嘴想要求情,却被沈国公一句「谁求情就一起滚出府」给堵了回去。
「六小姐也真是的,若真是两心相许,大可堂堂正正让那书生来提亲,怎的做出私奔这种事。」
春桃不是很理解沈愉的做法,哪怕是她们这些丫鬟也懂得名正言顺的道理。
沈珍并不觉得沈愉有什么可怜的,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聘为妻,奔为妾,或许日后她也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后来,一语成谶。
——
长公主府。
江见真捧着书卷坐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他已经来了五日了,但是泰安长公主却迟迟没有见他。
不过府里上上下下谁都不敢怠慢这位,因为长公主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日日都要过问这位的情况,事无巨细到连今天哪个菜吃了几口都要汇报。
他俩谁也不让谁,就这么耗着。
「你倒是舒服。」
终于,还是泰安最先败下阵来。
「见过长公主殿下。」
江见真拿下盖在脸上的书本,懒散地应了声,却没有起身见礼。
「大胆!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泰安佯怒道。
江见真执起杯子喝了口茶:「公主忘了?当年是您亲口免了在下的礼数。」
泰安一噎,气势弱了几分:「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江见真放下茶杯,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郑重其事地向她行了大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泰安的心里却始终不大痛快,留下一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便离开了。
行至门口,她顿住脚步,吩咐身边的婢女:「将皇兄赏的雨前龙井都送来这里。」
「是。」
那天下午,江见真就看着那些婢女侍从在他的院子里进进出出,一会儿拿了这个,一会儿又送来那个。
关键那个吩咐他们这么做的人还要逞强:「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我的客人在我的府上住得不舒服。」
江见真叹了口气,走到泰安面前:「别闹了,阿枝。」
泰安眼神闪烁,情绪有了些许波动。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唤她这个名字了。
记得征兵那年,父亲年事已高,迫不得已她只能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结果人家问及她的姓名时,她却犯了难。
平常都是大丫大丫这样地叫,她又大字不识几个,最后只能取「薛一」这么个名字。
薛是她的姓,一是她为数不多认识的几个字。
后来她救下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上,被他收为义妹,待他登基之后,又荣封泰安长公主。
再后来,状元游街她将江见真绑回了府,他为她取了「南枝」这个名字。
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念了一句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她不懂,便也不再继续多问。
他走之后,再无人唤她「阿枝」了。
「我没闹江见真。」
泰安深吸一口气:「你一走就是十二年,回来之后莫名其妙赖在我的府上不走,应该是我问你,闹什么?」
江见真没正面回答她的话:「阿枝,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弃高官厚禄,反而选择去太医院任职吗?」
泰安没说话,但她也的确很想知道。
「我的父亲是县里有名的大夫,治死扶伤是他做人的原则。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入太医院学习,可惜我们家无权无势无钱,连太医院的门槛都摸不到。
他走后,我继承父志当起了大夫,我想完成先父的遗愿,但是我面临着和先父同样的问题。
于是我另辟蹊径,决定参加科考,考取功名向圣上求一个恩典。」
后来,他确实做到了。
只是泰安还是对他离开的事耿耿于怀:「那你为什么一走就是十二年?」
江见真苦笑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年我随军出征,在后方救治伤员。彼时的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狂妄自大,我自诩医术奇佳,却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死去,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
泰安大概也明白了他的心理:「那我呢?江见真,你走的时候没有一刻想起过我吗?」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午夜梦回之时,他时常会想起她的笑靥。他想她,却不敢面对她。
「阿枝,我并非你的良配。我除了读书写字,便只会治病救人,我保护不了你,我也不愿做依附于你的菟丝花,你应该找一个…唔…」江见真瞪大了双眼。
泰安吻住他的唇,惩罚似的咬了一口:「江见真,你忘了我是武将出身吗?你尚文,我尚武,我们两个合该是天生一对。」
嘴里的血腥味提醒着江见真方才那不是梦:「阿枝…」
「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娶我?」
十二年前她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只是那时候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无情。
走了方知,无情亦有情。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江见真忽然低头吻住了她。
迷迷糊糊之间,泰安听到他说:「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