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司麒的言辞向来直白且热烈,他人生的如此俊秀婉约,出口的话却明晃晃的。
从来不知晓如何藏匿,不懂得如何委婉表达,更不明白如何给自己,给听他讲话的人留有余地。
江澄微微一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目光之中实在是有太多浅显易懂却又深邃无比的东西,江澄匆匆一瞥,仅仅捕捉到那最表层的一丝,却仍旧被他眼中那堪称纯粹赤诚的崇拜与敬重,如同炽热的烈焰一般灼烧得耳尖滚烫。
微不可查的慌乱和欢喜,江澄有些陌生,却并不讨厌。
二人再次并肩坐在一起观赏烟花,夜晚江风清凉,江澄贴心地把虞司麒的披风分给对方一半。
虞司麒笑的跟个妖精似的,在月色的清辉和璀璨烟花的交相辉映之下,亦是人间排的上数的绝色。
“谢谢阿澄哥。”说着,虞司麒自己挨挨蹭蹭地挤过来,活像个顽皮的孩童,不知身边人的心事,显得格外的天真无辜。
江澄皱着眉推了他几下,可虞司麒的脸皮厚度简直和魏无羡不相上下,难分伯仲。江澄最终也只能忍着心上那一点微妙的心绪,任由二人的距离慢慢地拉近。
轻风乍起,那微妙的心绪,如同湖面上泛起的涟漪,轻轻荡漾着。
虞司麒准备得很妥当,特地温了一壶荷风酒。那酒色纯净如水,香气宜人似夏夜荷塘,就像是天下闻名的姑苏天子笑,而这云梦荷风,在江澄心里堪称天下第一的珍酿。
江澄接过来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你当初说,你下山,是为了游览世间?”
虞司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啊,想看看天道设定下的世界长什么样子。”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温柔,“想看看我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想看看天道规训之外的人们,都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江澄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道,“那你还一直留在莲花坞,怎么不见你动身辞行?”
话一出口,江澄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就像是他要赶虞司麒走一样。
可是天地良心,他没有半点这个心思。
甚至·······他提起这个话题,根本不是为了提醒虞司麒,而是想提醒他自己。
就算是虞司麒,也总有一天要走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刺,轻轻地扎在他的心头,带来隐隐的刺痛。
这样的心思一出来,江澄的心绪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带着惶恐和狼狈勉强露出一抹笑来。
那笑容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因为他生性不擅长此道,显得无端有些不伦不类。
“我就是好奇,你是出身眉山的客人,我不是想赶你走的意思,哈哈。”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透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越说越慌乱,原本还算镇定的神色此刻已全然不见,最后笑的勉强又可怜。
虞司麒喜欢逗他,喜欢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看他沉静自持的面容寸寸龟裂,透出里面本应该有的炽热和娇美,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喜欢看他像是每一个少年人一般羞涩又勇敢,如同初升的朝阳,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却舍不得见他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狼狈得像是困兽。
他随手给江澄指了指眼前广阔无垠的云梦泽,“你能看的清这片湖的边界吗?”他的眼神深邃而悠远,仿佛想要透过这片湖水看到更深远的地方。
江澄迟疑着摇了摇头,“云梦大江大河,哪里看得见尽头。”他望着那浩渺的湖面,水波荡漾,水天相接,确实难以寻到边界所在。
虞司麒耸耸肩,脸上带着一抹洒脱的笑意,说道,“是啊,看不见尽头,这一方天地,尚有许多玄机我无法参透。
可见当初说这话的我小看了天地玄黄,须知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说到底,我也只是凡夫俗子,勘不破,斩不断,放不下。”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感慨,还有一丝故作勘破世事的成熟和无奈。
江澄听的想笑,一个想躲懒的孩子,想必是云梦还没玩够,那加了糖的煎饼还没吃腻,就这样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不知为何,无由的,江澄倍觉心安。
这份心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如此真实而强烈。
因为这份没来由的心安,他不想点破这个自称凡夫俗子,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在堪舆一道极具灵秀之人。
他宁愿就这么维持着这份看似荒唐却又让他感到无比踏实的借口,仿佛只要不点破,这份安宁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虞司麒这时笑着问道,“阿澄哥明日有事吗?”他的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江澄垂眸想了想,前段时间一直忙碌不停,好在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效。他倒也不必太过焦急,日子还长,他心中的宏伟丘壑总有成真的时候。
“应该没什么大事,怎么了?”江澄抬眼看向虞司麒,语气平和。
虞司麒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调侃,似乎在笑话江澄的疏忽,“阿澄哥贵人多忘事,我却替你记着,阿洋前几天外出游历之前让你转交给阿苑一个礼物,你忘记了?阿洋回来找你闹,我不会替你挡着的。”
江澄一拍脑门,最近事多繁杂,还真把薛洋这个请求给忘记了。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说起来薛洋,江澄倒是颇有几分自豪。
阿洋这个混世魔王虽然在莲花坞里骄纵狡猾,没少惹出麻烦,但终究是在众人的关爱与教导下,长成了相当不错的小小少年。
魏无羡前段时间亲手给薛洋铸了一把灵剑,灵剑出世的阵仗很大,不少有名的修士都在场,魏无羡和江澄这两个莲花坞主事的人都不是什么起名字的能手(详见灵剑随便和爱宠妃妃,茉莉,小爱),便挥挥手,让薛洋自己起名字。
江澄背着手在一边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因果循环,那把灵剑和前世薛洋的灵剑一模一样,但是因为出自魏无羡之手,这把灵剑更显得轻盈飘逸,少了几分邪气和杀意。
薛洋小手拖着肉乎乎,还带着婴儿肥的腮帮子,黑呼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认真思考了很久。
最后站起来,一脸郑重地在纸上写下了“降灾”二字,那小小的身影此刻却透着一股坚定的气息。
江澄眉心一动,还没等他想说什么,就见薛洋难得的一脸严肃地面向魏无羡,表情与他平日里的调皮模样截然不同,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就叫降灾。”薛洋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师父和蓝师父想要锄强扶弱,匡扶天下,江师叔镇守云梦,庇护百姓安居乐业,我也想拥有降服灾祸之力,镇守一方安宁。”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充满了向往和决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守护天下的英勇身姿。
魏无羡笑的见牙不见眼,把薛洋抱起来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小脑袋,哪怕被嫌弃了也高兴得如同得了宝贝。
大约是和江澄相处的比较多,小徒弟也变得有点口不应心,明明心里喜欢得紧,嘴上却还不饶人。
他是师父,应当有所担当。
魏无羡如是想着,又顶着薛小洋的冷脸,蹭了蹭对方的小嫩脸。
赤君:我不管!别计算时间!我们小薛洋就是很快很快就变得很厉害了!长成了有点泼皮,但是很好很好的小少年,人人都爱他,他调皮不假,有点顽劣不假,但是他有一个很好的师父,一个有点古板的蓝师父,一个有点唠叨的江师叔,小娃娃会长的根正苗红的!
话说有些人觉得能替心上人记着日常的小事情就很快乐,说你呢,又幸福了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