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前面的铺垫,捕门高手,普遍年纪偏小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
萧麦心有计较,却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反问:“请大人赐教。”
“原因无他。捕门的敌人,都是天底下最凶恶、最疯狂的暴徒。”钟离明想起与沈红梅对峙那刻,唇角不禁一哂,“就拿那个魔教妖女来说,你可能会觉得她很特别。可只要在捕门待上三年,就会对这种人司空见惯。”
萧麦回想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
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出趟远门,就无数次经历生死考验。
至于捕门,见证的罪恶,想来只多不少。
萧麦不禁慨叹:“世道污浊,恶贼何其多。”
钟离明深以为然:“加入捕门,长命百岁是一种奢望。”
“加入捕门”这四个字,引起了萧麦的注意。
他隐约感觉到,钟离明是在暗示些什么。
“指挥大人为何要对在下说这些?”
钟离明也不跟萧麦打哑谜:“听说,你爹也是捕快,对这个行当怎么看?”
“惩世间之邪恶,匡律法之威德,还百姓之公道。”
萧麦攥紧拳头,他做梦都想着,把子弹送进毒贩的脑袋。
钟离明闻言,则是哈哈大笑:“你想太多了,捕快捕快,就是捕贼要快。”
萧麦:“……”
“不过——”钟离明话锋一转,“想不想继承你爹的遗志,再更上一层楼?”
萧麦不假思索:“想。”
钟离明没想到,萧麦居然回答得如此干脆,他还以为,捕门这一行的惨烈程度,多少会让他犹豫一些。
“好,有少年胆气。本月十五,捕门要办一场武举,招募四方贤才加入。照理说,以你的身份不能参加,但我可以破例,给你写一份推荐信。”
萧麦心中顿时掀起波浪:“大人要举荐在下,参加武举考试?”
钟离明点头:“正是。”
捕门指挥,亲手递来的橄榄枝,莫大尊荣!
萧麦心潮澎湃,一时间连头发丝都感到愉快。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就此接下橄榄枝,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捕门内部,派系林立。
钟离明的人品,以及他所领导的玄黓队,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萧麦都一无所知。
在古代,中原之地盛行“二元君主制”,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两个君主。
第一个君主,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第二个君主,是提拔自己往上爬的人。
前面那个君主,往往都是空架子,后面那个才是真正要效忠的人。
接受钟离明的提拔,就等于认他为主公,以后要一直在玄黓队混。
万一玄黓队在派系斗争失势,自己也就算混到头儿了。
然而,对身为平民的萧麦来说,风险再大也要上。
假设他是什么宰相、尚书、诸侯王公之子,什么剑仙、刀神、世外高人之徒,进捕门就像进自己家茅房一样简单,那么自然可以深入考察捕门的派系状况,精挑细选最适合自己的岗位,然后扭扭捏捏,让捕门大佬三顾茅庐才肯出山。
关键萧麦不是。
对平民而言,甚至是不如一般平民的盲人,面对机遇就一句话:能早点上车,就早点上车!拖拖拉拉只会错失良机。
尤其是萧麦,玄黓队状况如何,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加入捕门,就有了海量的资源在供自己利用。
无论是藏书阁的秘籍,还是案卷中缉贼捕盗的任务,都能助自己一飞冲天。
萧麦打定主意,当下便认钟离明为主公,拱手施礼:“加入捕门,乃在下生平所愿,便不做辞让!多谢大人提携之恩!若武举顺利,今后愿为大人效鞍马之劳!”
“哈哈哈——”
玄黓队众人,见状都不由笑出声。
他们此行,本是为了清除萧麦这个威胁,结果到最后,反而让萧麦成了自己的袍泽。
“那就祝麦子武举顺利。”钟离明顺手给萧麦起了个绰号,接着又向手下吩咐道:“口供一事,依我看就不用录了,麦子且安心护送,待到京城住下,自会收到信笺。”
“遵命。”
“差不多就这样,秦掌旗那个兄弟,状态很不好,你多去规劝一下。散了。”
“在下告退。”
萧麦转身跑向远处的余秀。
见他离开,一名捕快收起笑容,向钟离明提出疑问:“大人,老凌信誓旦旦,说萧麦染上了戾火,为何我们查不到呢?”
钟离明给出了判断:“此人身怀武道之光。”
“武道之光?”众下属面面相觑,对此都感觉难以置信,“那么粗浅的修为,也能练出武道之光?”
钟离明向众人解释:“一万个入境强者,九千九百九十个,靠的是后天修炼;但也有那么万里挑一之人,先天身怀武道之光。萧麦感染戾火,我们又遍寻不见,只能说明,戾火是被武道之光扑灭了。”
听了钟离明的分析,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戾火与武道之光彼此相克,掌握了武道之光的人,除非一心堕落,否则就不会被戾火传染。
“难怪大人要招揽萧麦,他的确很有潜质。不过,这样会不会得罪强圉队?”又有一名捕快提出了自己的疑虑,“高指挥不喜欢萧麦。”
听到“高指挥”三字,钟离明眉头微皱,嘴角却露出一丝蔑笑:“高胜寒。做他的敌人很危险,但做他的朋友更致命。”
另一边。
先后经历死里逃生、护送失败、指挥招揽这些事,大喜大悲,波澜起伏,萧麦心中五味杂陈,难过也难过不起来,开心也开心不起来,于是准备找余秀聊聊天。
谁知,行至近前,他忽然嗅到,雨水中混杂了一抹新鲜的血腥气。
“余捕头,余捕头?”
又走了两步,来到张小姐丧命的位置,萧麦察觉面前似乎有人,于是伸手触摸,结果摸到了余秀那身锦衣,又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余捕头!”
萧麦心下不妙,伸手去摇晃余秀,却不慎被利刃割伤了手。
他再仔细一检查,发现余秀正跪在张小姐尸首前,以剑柄撑地,剑尖抵喉,穿透了他的脖颈。
余秀,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