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狩猎日的第三天。
晨光柔和,均匀地铺落在营地上。
康斯坦斯夫人早早出了帐篷,朝着最大的主营帐走去。
主营账内。
桌上已经整齐摆放了刚刚出炉的早餐,带着热气的面包、和堆满奶油的点心、肉骨炖蘑菇汤。
它们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康斯坦斯夫人昨天晚上睡觉前,一直惦记着巴塞洛缪没怎么吃东西这件事。
睡得那么早,早上一定会被饥饿唤醒的。
她这么想着,于是,也早起为巴塞洛缪带早餐。
接过仆人递来的餐篮,康斯坦斯夫人刚挑选了几个松软的面包和点心放进去,余光恰好看到鸟家的几个贵族女人聚在一起。
她们脸色苍白紧张,正低声地讨论些什么。
原本蝴蝶家族和鸟家是没什么往来的。
但是,经过皇城主道的马车事情后,康斯坦斯夫人对鸟家只剩下厌烦。
所以她完全不介意,听一些发生在鸟家里的糟糕事。
……
巴塞洛缪的帐篷内。
银发黑袍的男人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后,苍白的脚尖卷起一股浓稠如墨的黑雾。
眨眼间,男人身影消失无踪。
抬手抚着额头,贝栗扯了扯唇角,脸上露出略微复杂的神情,然后整个人懒懒地倒回床上。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帐篷的门帘被谁掀开,带着宽大羽毛帽子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伴随着一声焦虑而急切的——
“洛洛……!”
看到蜷缩在被褥里的、只露出一头银灰色长卷发的身影,康斯坦斯夫人才松了一口气。
鸟家族的三个女儿失踪了。
当然,康斯坦斯夫人并不在意那三个女孩的去向,就像当初她的宝贝女儿走丢时,鸟家的人也没有来说一句关切的话一样。
只是这个消息,勾起了康斯坦斯夫人不好的回忆,所以,她惊慌失措地跑回来。
贝栗转回头,看了来人一眼。
“母亲,今天怎么这么早?”
她语气含糊地问了一句,瞥见康斯坦斯夫人手里的餐篮,又闻到面包和奶油点心的香气。
有些幸福地叹道:“原来母亲是来给我投食的,太好了,我正好饿了。”
“当然……亲爱的……”
康斯坦斯盯着她,走得越近,眉头拧得越紧,画了浓而粗的眼线,一双眼睛渐渐充满了讶异。
终于。
她走到床边,将少女的身体扳正,托着少女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洛洛——!”
同时,发出无奈又震惊地叫声:
“洛洛!你昨天晚上是梦游了吗?”
“是不是追着野兔,然后直接生啃了……噢,天啊,原谅妈妈产生这样荒诞的想法,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可怕极了,像个……野蛮人!”
康斯坦斯夫人一边描述,一边拿出手帕擦拭少女唇瓣上的血痕。
噢……还有耳朵、脖颈、锁骨、头发……真是,到处都是。
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康斯坦斯夫人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
贝栗注意到了女人的表情,于是开口问:“母亲,怎么了?”
“洛洛……你脸上这些血,是怎么来的?”
康斯坦斯夫人皱着眉,语气委婉地问。
呃……怎么来的?
昨晚有个恶魔哼哧哼哧吃完几个人的心脏后,将她摁在床上吻了很久。
总不能这样老实巴交地说出来吧?
“……我忘记了,母亲。”
于是,贝栗红眸顿了顿,作出茫然思考的模样后,回答道:“也许真的梦游了。”
单纯的女人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贝栗刚说完,就看到康斯坦斯夫人从腰侧一个精致的挂袋里,飞快翻出一枚像怀表一样的金属物件。
旧金色的小圆盖被女人打开。
贝栗看到那件东西的表盘外圈,不是代表时间的数值,而是缩小地描绘着各种动物的图案。
康斯坦斯夫人将手帕上已经干涸的血渍抹在中间,注入了魔力,然后等待道具作用。
这是血统溯源的魔法道具。
巴塞洛缪还没回到康斯坦斯家时,她总是带着这个道具出门。
如果看到模样相似的女孩,康斯坦斯夫人会支付大量金币换取那个女孩的一滴血,只为了看看她血液中有没有蝴蝶血统。
干涸的血渍被魔法道具完全吸收。
然后,指针指向鸟形状的图案。
“噢……这真是太糟糕了……”
她的宝贝女儿巴塞洛缪很可能在梦游的时候,将鸟家的三个女儿吃掉了。
一脸忧愁,康斯坦斯夫人这样想。
她拧紧眉毛。
“今天是狩猎的最后一天,破例允许你在床上吃东西。”
贝栗还没听明白是什么太糟糕,康斯坦斯夫人就将餐篮放到她手里,然后一把扯过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住。
“洛洛,别出来,妈妈叫人拿热水来,你需要好好洗一洗。”
康斯坦斯夫人道。
虽然没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是贝栗相信康斯坦斯夫人,所以也很顺从。
挑了一块黄油面包,她在被子里安静吃起来。
很快,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出现在帐篷里。
然后是一遍又一遍水倾倒的声音。
仆人将小梯子放在浴桶旁边,向公爵夫人恭敬地鞠躬:“公爵夫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需要服侍吗?”
康斯坦斯夫人说了声‘不需要我自己来’,然后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随后,是纷乱的脚步声离开。
康斯坦斯夫人走到浴桶旁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才对被子里的巴塞洛缪说道:“好了,洛洛,过来把你身上血迹洗干净。”
贝栗嘴里还嚼着面包,听到女人的话后掀开被子起身。
她提着餐篮放在浴桶边,将轻薄的浅白色亚麻睡裙放到一边,踩着矮梯跨入浴桶中,只露了个脑袋在水面。
康斯坦斯夫人用干净的湿毛巾为她擦了脸。
同时,叮嘱着说:“洛洛,昨晚梦游的事别说给别人听,不管发生什么,妈妈都会保护你的。”
浸在温热的水中,少女感到十分舒适。
她点了点头,起身,伸出手臂去拿餐篮里的奶油甜点。
脖颈到锁骨下,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已经被温水化开了。
却露出一块一块密集的、草莓一样红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