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吃饭了，送你回去换身衣服。”
老陈回着信息，口头吩咐司机去伯华庭。
“怎么了？”小芝扭头问。
他问周宁：“黄博还记得吧，合作的那个设计师，叫我们去庆祝一下。”
“不去。”
“陶习也在。”
“关我什么事？”
“不是管不管你事儿的问题，他在，说明组这局的另有其人。”他食指竖起指指上头。
周宁似懂非懂，联想才结束的会议，蹙眉。
老陈抬抬下巴。
庆功宴性质的聚会定在了金碧辉煌，周宁不想来一是因为这种场合实在无聊没有新意，二是半路开香槟的事儿她不乐意干。
但是去之前，她不忘提要求：“4月6号那天我要休息。”
老陈心算了一下子，后面的设计通稿截止日期还早，休一天不耽误，况且那天还是她生日，要求不过分，于是赶忙应道：“行，到时候我给你组个生日趴好好放松放松。”
有大人物在，聚会百分百定在楼上隐私更强的包厢。
两人特意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默默选了角落坐下来。
不巧，碰见了同在角落偷闲的黄博。
灯光不甚明亮，他举了举杯子打招呼：“周小姐今天很漂亮。”
周宁刚才到家时间还早，老陈押着她化了淡妆，捣饰捣饰确实和平常不修边幅的样子有差距。
“谢谢。”她拿起桌上的红酒就要和他碰。
下一秒手背被握住，手心的高脚杯换成了装果汁的高筒杯，周宁从他手心挣出，听见他道：“周小姐刚学喝酒，还是少喝好，喝果汁吧。”
差点忘了，之前应酬多，她逢人就说自己不会喝酒。
没想到一面之缘的黄博还记得。
心细如发啊。
“酒量就是要练，才能好。”说着换回刚才的红酒，黄博笑笑：“周小姐说地没错。”
两人碰杯。
感觉到一股针扎似的目光，周宁借仰脖动作撩眼皮扫过对面。
不动声色寻找一番，和一双冰冷纤长的眸子对上。
两三秒，视线从女人那收回到黄博身上，心里却泛起不解：什么时候惹上她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周宁。”
侧头看见陶习一身休闲装，帽衫搭长裤，笑意盈盈站在老陈身边，她起身打招呼：“陶先生。”
“恭喜样图过审。”
“您客气了。”她嘴上应着，心里慢慢回过味儿来，怪不得Alice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
原因在这呢。
“还要多谢陶先生，没有您哪有今天的小宁！我替小宁再敬你一杯。”
“是周宁自身有能力，否则也不会找她。”
两人商业互吹。
“周宁，那位是审批处的冯处长。”陶习挨近一步，低声介绍。
沙发中央，人群中心，冯处长精神抖擞，不停有人上前敬酒。
周宁点点头，抬步往那边走，以为他意思是帮她引荐引荐，当面不好拒绝。
却没想到手腕一紧，步子顿住，身影被陶习严严实实挡住：“别去了。”
再看老陈，老陈同样眼神晦暗，摇摇头，打哈哈道：“我刚才替问好过了。”
一个两个如此反应，那冯处长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这么做，是担心她被觊觎上，到时场面不好控制，难脱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聚会来的都是互有耳闻的人物，有些私交甚好，有些势同水火。
而坐在处长的位置上，冯处长的“好事”更是人人心知肚明。
而洗手间作为相对安全隐秘的角落，在哪里都是精彩绝伦的谈资孵化地。
周宁愣神的功夫，硬生生被隔间外的两三位富太灌输了一脑子爆料。
冯处长出生贫寒，是家里往上数三代的第一个大学生，考上了当时名头响当当的锦城大学，顺利毕业之后进入政府机关工作，成功留在锦城这座繁华大都市，两三年后结婚不久诞下一子，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不知是不是太顺风顺水，老天觉得年轻人少了历练，于是大手一挥主导了一出人性游戏。
没享多少福的冯处长在接下来五年经历了背锅降职、妻子外遇、儿子叛逆进少管所之后，性情大变。
从前意气风发立志为万世开天平的青年才俊变成了如今贪图享乐、不择手段的笑面虎，暗地里和不少人有龌龊来往，利职权之便唯利是图。
他上个月以公务出差为由去了海南，到月底才回来。
据知情的小姐妹说，当地有人在公海上弄了一艘豪华游轮，组织了一场海上盛筵，他在受邀之列。
提起冯处长，就不得不说他那个想遮也遮不住的人生丑闻——他的独子，冯潇。
可谓劣迹斑斑，中学聚众斗殴进了少管所，高中辍学手里一张中学文凭，朋友来自三教九流，不务正业，整天和狐朋狗友泡酒吧琢磨狗屁音乐，一事无成。
好像提到这对父子，对父亲是敬畏谄媚，对儿子则是厌恶。
周宁靠着门板站了挺久，外面几个人聊的兴头上，她知道轻重，这会要是出去双方都得尴尬。
闲的无聊，她恢复了几条超话帖子和评论，有个粉丝嚷着要进粉丝群。
哪里有什么粉丝群。
她干脆新建了一个，把那个Id号拉进来，加上老陈小芝，自己又退群。
操作完，外面还在聊。
思绪一会飘到设计图样得改改，一会又想到贺州回她的一个字——“你。”
为什么有这么多粉丝？
因为是你。
女人渐远的高跟鞋声拉回越来越远的思绪，周宁揉揉脚踝，拉开隔间门离开。
金碧辉煌过道两边都安装有照明设备，但是光线故意调的很暗，莫名加重了奢靡和纸醉金迷的荒诞感。
某间包厢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为首的男人单手插兜，背对周宁往电梯方向走，身后跟着清一色穿黑西装的保镖，训练有素。
电梯打开合上，包厢隔音极好，过道安静如初，好像刚才那一幕是她的幻觉。
周宁脑海回了回那人的身形，好像最近哪里见过……那气场，倘若见过，必定印象深刻才对。
没给她思考更久的时间，因为在拉包厢门的一刹那身后突然出现一条细长身影，紧接着打开的包厢门被对方伸手重新合上。
鼻尖萦绕浓重烟味还有熟悉的香薰，耳边听见对方用不是商量的语气道：“聊聊。”
侧眸对上一双锐利的眼，她淡淡回：“没兴趣。”
另一只手推门，迈步走入明亮光线下，远远小芝走过来给她捎老陈的话，周宁眉眼平静，歪头听她讲话，装作没有看见正在交谈的陶习，快步回到座位。
不一会，Alice从眼前经过，带起一股更浓的烟味，看样子是又抽了一根才回来。
老好人黄博出声：“少抽一点。”
显然觉得这提醒多余的不止周宁一个人。
Alice翻一个白眼，眼风掠过坐一旁的她，甩一句：“你谁啊。”
黄博噎住，许是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身份，接不上话后选择保持缄默。
这姑娘脾气是真大，还实行连坐，无差别攻击啊。
周宁同情射程范围内的黄博，更自己。
天地可鉴，她对陶习没有一点意思。
纯属无妄之灾啊。
不过，周宁并没有赶着去给人解释的习惯，谁都看出来她和陶习完全是正常工作范围内的交流，多一点都没有。
女孩子心思细，面对喜欢的人容易胡思乱想，看见一点儿其他女生儿靠近的身影都会警铃大响，吃醋嫉妒。
周宁太了解了（她喜欢的就是个混蛋），可她却没有义务要去当心理疏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