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侍卫们看到这种天气,心里早就异动。
莫非是老天看不惯显庆帝,才不让他劳民伤财。
马车里的闻玉吓了一跳,闻珩却很高兴,甚至还探出头出去看。
闻佑正在马车旁,恰好就制止了他。
司徒初也紧拧眉头,天降异象,上天针对皇帝不满 。
如此喷薄大雨怎能上前,马车里的主子尚好,但一旁伺候的下人跟侍卫就惨了。
朱才茂过来寻显庆帝,跟他说明了情况。
显庆帝却不以为然,“遇到如此困难,怎能退缩,快走快走。”
“皇上,不是我们不想走,实在是雨下的太大了,实在是走不了啊。”
“对啊,皇上,不如等雨停了之后,再走。”林梦清也跟在一旁劝说。
这一次显庆帝出行,后宫只带了她。
外人看着是荣耀,其实林梦清根本就不想跟显庆帝走这一遭。
“这才第一天,”显庆帝皱眉,“朕要是连盛京城都出不了,岂不是叫人嗤笑。”
“皇上,现在已经到郊外了,您已经出了。”朱才茂赔笑,“我们想走,这畜生也不走啊。”
他指的畜生就是那些马儿。
显庆帝听后, 这才罢了,“就地歇息一会儿,等雨停了就走。”
朱才茂这才满面堆笑的下去。
公孙将军正和闻信站在一处,听到太监传话。
闻信用干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水珠,一边抱怨道,“真是晦气,才出门,就下雨,父皇真是糊涂了,选个这样的日子出门。”
“二皇子,小声些。”公孙将军提醒。
闻信不耐烦的蹙了蹙眉,雨声很大,周围根本就听不见旁人的说话声,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抱怨。
“父皇真是老了。”
“臣听说,这日子不是钦天监选的,而是那个妖道选的。”公孙将军道。
自从常风道人怂恿显庆帝南巡的消息传出,常风道人就成了朝臣口里的妖道。
“对,就是他,那妖道胡言乱语,可恨父皇现在对他言听计从。”闻信咬牙切齿。
“那我们........。”公孙将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们,”闻信沉吟,“不行 ,我们不能脏了手,父皇现在太信任他了。”
“那.......。”
“这样,”闻信附耳在公孙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
随后,公孙铠的身影消失在雨中。
...................
雨熙熙攘攘的,下的十分热闹,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人心渐渐浮躁起来,还传来斥骂声。
显庆帝也烦躁起来。
朱才茂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
“又怎么了。”显庆帝才刚闭上眼睛,就被吵醒。
“皇上,有人闹事了。”
“谁敢闹事,就地斩杀,这点小事还要来告诉朕。”显庆帝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一两个,几十个人呢,圣上,还有几位朝廷命官。”朱才茂心惊胆战的说。
“都斩了,都斩了。”显庆帝的头疼欲裂,双目赤红,根本听不清楚朱才茂在说些什么。
林梦清见他如此糊涂,动不动就要杀人,越发有昏君的迹象了。
皇帝现在跟她出行,若是传出昏庸无道的名声,那她也落不得好。
想到此处,林梦清便劝阻道,“圣上,何不听朱公公说清楚。”
“好,好,你说清楚,”显庆帝顺口接话。
“是这样的,皇上,那些人冲到了常风道长的马车前,要杀了他,他们说常风道长,是个妖道。”朱才茂小心翼翼的说道。
“妖道,胡说八道,朕看他们才是乱成贼子,常风道长明明是得道高人。”显庆帝勃然大怒。
“这,这,.......。”朱才茂结结巴巴,不敢接话。
“皇上,这其中定是有误会,您先别生气。”林梦清过去给显庆帝顺气,却被显庆帝一把推开。
“滚,你是不是也要朕杀了常风道长。”
“不,不,”
林梦清还是第一次看到显庆帝对她不严辞色。
看着他为了常风癫狂的样子,林梦清突然想起了那些丹药。
她心里第一次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是不正常的,那只是一个道长。
林梦清在民间时就听说过有人服用丹药成瘾。
但那些人不过是坏了身子,短了寿命。
就像她曾经以为的那样,显庆帝被丹药损坏了身子。
但现在,不对劲。
“只有常风才知道朕要的是什么,你们敢杀他,就是在跟朕作对。”
“圣上,不就是一个道长吗,没了他,臣妾还可以给寻,您想要什么丹药,臣妾都可以给您找。”林梦清试图劝导皇帝。
“你知道什么,”显庆帝又一次推开了林梦清,“朕要的是长生不老,只有常风才能帮到朕。”
朱才茂弓着腰,低着头。
林梦清却猛然抬头,“圣上,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生不老药。”
“怎么没有,朕说有就有,常风说这场雨就是老天爷给朕的考验,只要朕这一路 ,考验过了,就能求到丹药。”
“圣上知道今日会下雨 ,所以才选这一天出门。”林梦清呢喃。
“朕就是知道,这事老天对朕的考验,长生不老药岂是那么容易求的。”显庆帝掀开帘子,伸开双臂,任由那风雨吹到脸上。
皇帝已经彻底魔怔了。
“那常风道人呢。”朱才茂小声的问道。
“传朕旨意,”显庆帝正欲说话,突然眼前一黑,摔下了马车。
朱才茂大惊失色,叫人把显庆帝扶上了马车。
显庆帝昏了。
朱才茂也慌了。
“娘娘,您看这事。”
“皇上不是说,这事不是老天给他的考验吗,那昏迷也是,不用大惊小怪,叫两个太医来瞧瞧吧。”林梦清淡淡道。
“那,那群闹事的人呢。”
“各打十个板子吧。”林梦清吩咐道。
朱才茂领命下去了。
等马车上只剩林梦清跟显庆帝,林梦清的眼神变得晦涩不明,皇帝要为了长生不老,才要南巡。
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还有什么呆在这世上的理由。
.................
闻佑也知道队伍里有人闹事。
那些人并不归他指挥,所以他没有插手。
司徒初带着几个手下找到他,“大皇子,圣上已经昏倒了,还请您主持大局。”
闻佑是这群人中,身份最高的,圣上昏了,理当由大皇子主事。
闻信虽然跟他是同为皇子,毕竟长幼有序,但是现在局势已经白热化,司徒初跪下,他那边的人一个也没跪。
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局势。
“可清楚圣上是为什么晕倒的。”闻佑问道。
“陈御医说是受了风寒。”司徒初道。
“大皇子,圣上的身体实在不宜远行,何况这才第一天,咱们就出门不易,您不如劝劝皇上。”后面有一个臣子道。
闻佑睇了他一眼,正是闻信的心腹。
“二弟随我一起去劝劝父皇吧。”
闻佑已经被架上,干脆就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闻信也笑道,“那我就陪大皇兄一起吧,听说父皇是为了常风道长晕倒了,不如大皇兄也把他叫上,常风道人精通医术,又善炼丹,说不定父皇一见到他,病情就好了。”
“哦,是吗,”闻佑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刚才听到有人唤常风道人为妖道,一个妖道竟敢蛊惑父皇,我岂能带他过去。”
“大皇兄你我心知肚明,这常风是什么人,但父皇若见不到常风,你我能落的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父皇见到他,父皇一开心,说不定,病就好了,大皇兄就是功臣啊。”闻信凑近闻佑徐徐善诱。
闻佑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常风妖道的名声,朝野上下人尽皆知,闻信刚才又闹了一场,现在,队伍里,大部分人都恨不得杀了常风而后快,他今日若是把常风带过去,不就是坐实了,是他让常风蛊惑皇帝南巡的吗。
“做儿子自然想让父亲开心,可作为一个臣子确有责任劝导皇上,父皇一意孤行,你不劝阻,却一再挑唆,是何居心。”闻佑干脆冷了脸。
闻信脸色也变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闻佑一来,就给他扣了个帽子。
“皇兄这是说什么,我不也是为了父皇考虑。”
“既是为了父皇考虑,那就随我一同劝阻父皇,现在就返回盛京。”
闻佑说的是大部分臣子的心里话,没有人愿意南巡,尤其天下了这么大的雨,这明显就是不好的兆头。
闻信见闻佑说的大义泯然,心里憋着一口气,随他一起去见了显庆帝。
雨渐渐停了。
显庆帝昏了半个时辰,最后才悠悠转醒。
闻佑跟闻信也在跪在马车前,跪了有半个时辰了。
林梦清给他喂了小半碗参汤,才道,“圣上,大皇子,跟二皇子,在外面跪着呢,您要不要见见。”
“不见,不见,”显庆帝摆摆手,突然又想到什么,“把帘子掀开,朕要听他们说什么。”
闻佑的裤脚已经全湿了,但背依旧挺笔直。
闻信见他如此,自然不甘示弱,也一动不动。
“你们过来找朕,是为了什么。”
看到两个儿子跪在泥水里,显庆帝脸上未见动容,反而有些不耐烦。
“父皇,出行第一天,就遇此大雨,这是不详的征兆,您还是返回盛京吧。”闻佑说着就磕了一个头。
“滚,滚 ,胡说八道,什么不详,这是大吉兆。”显庆帝气的身子都发抖了,“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就胡说。”
“父皇,求您为了朝堂,为了天下,为了黎明百姓,还是回去吧。”闻佑又磕了一个头。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随后的众人也一齐跪倒在地。
闻信不甘心被抢风头,也道,“父皇,这次南巡就算了吧,您丝天子,天下的主人,怎么能离开朝堂呢。”
“你也说了,朕是天下的主人,朕是天子,”显庆帝听到这话越发的愤怒了,“朕这个皇帝不做也罢,这天下都是朕的,朕却只能困在盛京里,朕想看看这苍生,看看这百姓,难道都不行吗。”
“父皇 ,您不坐镇朝堂,百姓岂能安居乐业,求您以百姓为重,以天下为重。”闻佑道。
伴随着风声,后面人齐齐呼喊,“求圣上以百姓为重,以天下为重。”
“放肆,放肆,朕一定要南巡,我看谁敢阻拦,”显庆帝身体羸弱,连声音也有气无力。
“皇上,皇上,这里风大,您还是进来马车吗。”林梦清在后头劝他。
显庆帝听到这话,心里突然一松,那么大的阵仗,他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了。
到底是心大了,居然敢强压着他回京了。
他是皇帝,不能就这么算了。
“朕是皇帝,你们要是违抗朕的命令,就是抗旨。”显庆帝扔下这句话,就把帘子一甩,进了马车。
进了马车,显庆帝头还是有些晕,林梦清赶紧扶着他,“圣上,您好好说话,别跟他们置气。”
“是朕要跟他们置气吗,分明是他们在胁迫朕,还要让朕打道回府,朕一定不能回去。”显庆帝喃喃道。
“可是现在,”林梦清为难道,“大皇子他们都跪在外面呢。”
“他愿意跪就跪吧,朕从此当没有这个儿子。”显庆帝冷哼一声。
林梦清笑笑,“你们是父子,哪有隔夜仇,依臣妾看,他们之所以如此阻拦您,完全是因为常风道人。”
“这话怎么说。”显庆帝诧异。
“圣上您想,咱们刚一出来,都是好好的,这一下雨,就有人闹事了,这源头就是常风,若不是他提议今日出门,这底下人的 怨气怎会如此之大,臣妾在外头也听人说过不少奇人异事,可从来 没听过常风道人的名声,臣妾看,您不如把常风交出去,平息众怒。”
林梦清这番说辞,完全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显庆帝对常风道人言听计从 ,已经影响到她的地位。
若有一天常风对显庆帝说她不好,那么显庆帝会不会相信。
林梦清不敢赌,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显庆帝给的。
她必须牢牢掌控显庆帝的心,觉不容许,有人代替她的位置。
显庆帝听后,当场就表示反对,“不行,若是常风道长没了,谁给朕炼丹呢。”
“圣上,臣妾已经让父亲派人去寻了得道高人了,您何必在意一个常风呢,这天底下的道人多的是。”
“不,你不知道,只有常风最懂朕的心思。”
“圣上,他懂,难道妾就不懂吗。”林梦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臣妾陪了您多少年,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常风吗,臣妾让您把常风交出去,并不是要他的性命,他还是可以给您炼丹 ,只是今日这事,外面的人都想要一个交代 ,这么僵持下去,圣上如何能启程呢,到时候耽误的还不是您的事情。”
显庆帝心里微微一动,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林梦清见他眼神松动,又掀开了一角帘子,指着马车外的场景叫他看,“圣上,您虽然是皇上,可也不能杀光这么多人,您杀了他们,谁伺候您,谁给您找长生不老的丹药。”
“罢,罢,就依你的意思,叫朱才茂过来。”显庆帝叹息。
林梦清微微的勾了下嘴角,轻轻的拉了拉铃铛,立刻便有太监赶来。
朱才茂把显庆帝的口谕带给了两位皇子。
闻信跪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个消息,当即便道,“父皇交来一个常风道人顶什么用。”
“二皇子慎言,常风道人虽然犯了错,选错了日子,但眼下不能伤他的性命,一切都要等皇上回宫之后,再做定夺。”
司徒初在后头听到都想骂娘了,“那皇上把这个妖道交过来,是想干嘛。”
“将军,您还没看明白吗,皇上的意思,这次完全是常风妖道的责任,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了,快点上路。”
“对,对,正是此意。”朱才茂连声附和。
“真他娘的胡说,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把个妖道塞过来就完了。”司徒初不忿。
闻信径直站了起来,揉了揉跪的发酸的膝盖,“既然父皇已有定夺,那咱们还跪什么呢,启程上路吧,现在赶路,正好晚上可以到下一个城里。”
说罢,他就领着另一对人马离开了。
闻信一走,司徒初也不装了,忙把闻佑扶起,“我的大皇子,你也尽力了,我看这皇帝是没救了,咱们也收拾收拾上路吧。”
“有劳将军了,”闻佑朝他拱手。
“我倒是没关系,可是底下的侍卫不行了,下面是个小县,恐怕没有那么多的补给,这群兄弟淋了雨,晚上也睡不了好觉。”司徒初抱怨。
说白了,就是显庆帝的银子少了,养不起这么多人马,只能分担给接驾的官员。
但是官员能拿出来的有限,他们不会让皇帝委屈 ,只会委屈下面的人。
闻佑知道此事,所以便想一鼓作气,把显庆帝劝回去,但是显庆帝却执意南巡。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闻佑想了想道,“将军不必担心,你找骆良安排。”
司徒初听后,这才安心,这就代表闻佑肯出这笔银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