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远处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灼灼的火光映射而下,濒死之际的段鹤霄眼中满是绝望,可他却还是不肯放弃,偏执而又执拗的朝她伸出了手,他唤她,“…雪…莲…。”
男人唇角的血越来越多,眼神也渐渐恍惚,可他却还是执着的拼尽最后一次力气想朝她爬过去。
——求你,别离开我。
冲天的火光下,俊美的男子被鲜血覆盖,染红了身下的草地。
这一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情意和执着。
可惜,并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见他临死还想朝那女子而去,殷冥面上越发的阴冷,望着他眼神冰冷而刺骨。
他攥紧手中还在滴血的剑,抬起,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动手前,殷冥看了眼那被岳舟半搀扶的女子。
雪莲仿佛知道他在看她,鸦羽轻抬,漂亮清透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撞了进来。
她的眼中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丝毫情绪。
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殷冥双眼眯了眯,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弧度,可就在这时,雪莲忽然踉跄了一下,身后之人立刻从半搀扶变成了紧紧搂住她的肩头。
“没事吧?”知道她被下药,岳舟一直都很小心,见她差点摔倒,连忙揽紧了她。
“没事。”雪莲朝他摇了摇头。
岳舟不放心,刚想再问一句,便察觉到一股幽冷的视线,他一僵,抬起头便对上了指挥使格外阴沉的神色。
岳舟微松开了些,却足以令雪莲支撑。
低下头,解释,“大人,姑娘中了药。”
前程与美色,孰轻孰重,岳舟心中自有分晓。
中药?
殷冥看了眼雪莲略显苍白的脸色,抿紧了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手中的剑带着厉风,重重刺向了段鹤霄,一击毙命。
而段鹤霄至死,都还在祈求着雪莲。
他不甘心啊,至死都不甘心…
而此时,身后的火光越来越大,还时不时伴随着凄厉的痛苦哀嚎,殷冥却恍若未闻,提着剑走到雪莲面前。
望着她一身嫁衣,他眸色沉了沉,倏然收起了剑,将她拉到了怀里,俯身抱了起来。
雪莲微微诧异,可也没说什么,任由自己放软身子靠在他怀里,只是并没有抱住他的脖子。
也许是在不满他之前没有亲自来接她。
殷冥垂下眸,望着怀中人苍白却精致的小脸,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随后抱紧了雪莲,带她离开,“走。”
温香软玉脱离怀抱,岳舟有一丝失神,可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而也就在这时,远处也随之而来了几个锦衣卫,众人尽数吞下药,冲进白雾。
刚进密林,雪莲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甚至比南疆内部还浓郁。
“别看。”
上方响起一道沙哑声,属于男人的大手轻按在她的脑后,并不重,可却轻易让她挣脱不开。
雪莲鸦羽轻垂,顺了他的力,没有抬头。
“唉,那就是帮指挥使拿到蛊卷的女子?”
凌瑞自从得到消息后,便一直带剩下几人截杀从白雾内逃跑出来之人,现在见到指挥使带人出来,刚想上前,便看见了这一幕。
他不由凑到岳舟身边,压低声音问着。
“嗯。”岳舟沉声点头。
凌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你怎么了?”
他们俩同时进锦衣卫,一同晋升,一起被提拔,不说了解对方十分,也有六分。
凌瑞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他情绪有些不对。
“没什么。”
凌瑞了解他,岳舟自然也了解他,很快便收敛好自己不该有的情愫,“人放走了吗?”
“自然。”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凌瑞也识趣的没有再多问。
反正从南疆回上京有将近一月的时间,他总有办法知道的。
看了眼沉默着不说话的岳舟,以及被指挥使全程抱在怀里,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凌瑞若有所思。
不久,众人安排好一切,抹去所有的痕迹,悄然离开。
…………
那一夜,南疆血流成河,冲天的火光也令它彻底暴露在了世人的眼皮子底下。
而当时唯一被锦衣卫放出去的男子,便成了剩余南疆人的公敌。
只因那人是从地牢内,唯一成功跑出去的人,且还被一个南疆稚儿亲眼所见。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是其他七人?
只因那一夜后,侥幸生存的南疆族人皆去找了所有的尸体,而刚好有七具被烧焦的尸体,腰间没有被刻上南疆图腾。
那一刻,所有南疆人的怒火皆喷涌而出。
只因那一场大火不仅死了族老,就连宗主和少主皆没有逃过。
所有人皆死相极惨!
并且那一夜后,已经有传言,那男子拿走了南疆蛊卷,宗主少主被杀,珍宝被夺,族人死伤大半。
任是谁也忍不了这般滔天之恨。
可惜,后来无论剩下的族人怎么查?都查不到那男子后来的下落,只知他一路向南逃去,再多便没有了消息。
其实,查不到也实属正常,毕竟殷冥当初放那人离开的目的已然达到,自然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那夜离开南疆后的第三日,他便发了信鸽,命跟在那人身后的锦衣卫了结了此人。
并且将他扔下了深海之巅的悬崖,毁其面容,沉入海底,任鱼虾撕咬,毁尸灭迹。
能做帝王手下第一鹰犬,荣登锦衣卫首领,殷冥自然有他过人之处。
论心狠手辣,当朝无人敌得过锦衣卫。
……………
十日后,离南疆早已相隔甚远的客栈。
雅间内,雪莲用完膳便准备起身离开。
“去哪儿?”
身后还在用膳的男子沉声唤住她。
雪莲瞧了他一眼,也不打破他的伪装,只淡淡道,“有些无趣,想去集市走走。”
自从离开南疆后,她便一直被殷冥带在身边,她没有提过离开,而殷冥也从来都没有主动让她走。
两人之间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相处着。
雪莲知道,有些东西不破不立,不过,她也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
话落,她便准备离开。
“等等。”
殷冥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起身拿起一旁的精致帷帽给她,“不是说要去集市吗?戴上。”
雪莲瞧着他不容置疑的目光,眸光微敛,接了过来,戴在了发间。
瞬间,长而垂的锦纱,便遮挡到了雪莲那张过份貌美的脸。
可殷冥看着,却还是皱了皱眉。
确实,容貌遮挡住了,可她的美却似乎没有少半分,朦胧的浅纱虽遮挡住了她的脸,可那股清冷如雪的韵味却反而更盛了。
令人忍不住想掀开那层纱,去瞧她的容貌。
雪莲瞧了眼男人略显不满的目光,没有等他开口,径直转身离开。
一味的妥协,显然不适合她。
果然,见她这般,殷冥也没再说什么,反而快步跟了上来。
雪莲瞧了他眼,倒也没有拒绝。
见她这般,殷冥自己都无法承认,心底松了口气。
两人离开雅间下了楼。
此时,正是晌午,客栈内人声鼎沸,谈论声,说笑声,喝酒声不绝于耳。
就连锦衣卫其他十几人也早已换了常服,混迹在大堂内,一桌一桌的喝着酒,吃着菜。
南疆一事,到底不能显于人前。
毕竟,太过下作而阴毒。
所以无论去时,还是回上京,众人皆是乔装打扮,而这一次,因多了雪莲这个变数,又多了一分不同。
不知是谁先发现两人下来的,随即便引起了大堂内众多汉子灼灼的目光。
殷冥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侧身让雪莲走在里侧,有些心中不爽的汉子攥了攥酒杯,还没开口,就对上了男子黑到极致阴狠的眼神。
那种目光,仿佛想他们撕碎。
人,皆是会察觉危险的。
一时间,没有人敢再动。
一直盯着的锦衣卫等人也顺势收回了手中的暗器,他们确实乔装打扮,但也不会怕事。
雪莲也许察觉到了,但她并不在意。
她只装作浑然不知的出了客栈,而殷冥则一直跟在她的身侧。
凌瑞瞧了眼离去的指挥使,带着几人跟了上去。
至于岳舟,则带人守在客栈。
幽州偏北,但离西北还是有些距离的,六月中旬的幽州虽早已入了夏,但并不炎热,反而风和气爽,暖阳四溢。
街道两旁,皆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熙熙攘攘,热闹至极。
雪莲从客栈出来,便一路看着凡间的风土人情,这样的自由,她很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不过,她到底喜欢安静,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进了一间书肆。
“姑娘想买什么书?”书肆的伙计本百无聊赖地擦着桌子,突见一美人走进,连忙喜笑颜开的上前询问。
可还没等靠近,便察觉到一股不善的目光,抬眼一看,才见那美人身后跟进来一位身姿挺拔,一看便气势逼人的男子。
他连忙收敛,站在两步外询问。
雪莲瞧了他眼,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看看,多谢。”
她不在意身后跟进来的殷冥,只精心看着眼前木架上那一本本的书,山野奇志,风土人情,科举试题,就连春宫图也是有的。
雪莲不是个害羞的性子,她其实挺好奇的,指尖微顿了顿,便想取下来。
可惜,刚触碰便被抓住了手,身后也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胸膛,将她困在了此处。
因春宫图较为特殊,所以书肆摆放的位置也在书架最里侧,此时,两人周边无一人,皆被厚重的木架所遮挡。
“这不适合你。”
男子粗粝沙哑的声音在此刻好像更哑了一分,雪莲眼中多了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哦?为什么不适合我?”
可偏偏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仿佛并不知道她想拿的是什么书。
男子微顿了顿,最终也没有解释什么,只说让她换一本,雪莲终是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说实话,她很少笑,所以每次笑起来时都很美。
特别是当雪莲掀开了帷帽下的薄纱,回身望着他时,殷冥甚至能听的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知道自己很怪,知道自己过了界。
可殷冥无法否认,跟雪莲在一起时,他总能很轻松,很畅快,也很舒服,丝毫不会压抑,也不会想起当年那些事。
但有时,也会令他非常不自在。
比如,此刻…
“雪莲。”他唤她,也警告着她,脸色有些冷,若是守在外的凌瑞,或是上京那些官员见了,肯定畏惧到不敢多言。
可身前的女子却一点也不惧怕他,甚至还轻推了推他,想拿走那本香艳的春宫图,“敦伦之事,世人皆尝,有何不妥?”
“你是女子。”闻言,殷冥皱眉,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紧紧扣住。
雪莲瞧了他眼,忽然问,“女子又如何?我总要成婚的,不是吗?”
到时,自然会有男子对她行敦伦之事。
可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殷冥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烦躁的心,而他越烦躁,面色便越冷。
“既是救了你,那你未来的夫君我自会帮你寻,用不着你这般急切。”
从救雪莲出来,以及询问她家人之事时的沉默,殷冥便隐约猜测出她应该没有了亲人。
遂也从来没有说过将她送走,甚至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他说不清自己对雪莲感觉。
他只是喜欢跟她在一起时的氛围。
她安静却不寡言,有时甚至会逗弄他,至于那一夜在南疆的吻,殷冥不想多言。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夜的吻究竟算什么?
雪莲脸色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差,只淡淡笑着,“好啊,那便麻烦你了,殷大人。”
她待他疏离了几分,殷冥看的出来。
雪莲推开他,随意选了些风土人情,地质风貌的书,便离开去了结账的柜前,殷冥望着她,心中有些堵,却也还是跟了上去,帮她结账。
雪莲可不是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如今在凡间,一切都需要银子,她自是不会拒绝。
毕竟,两人之间的矛盾归矛盾,银子归银子,两者互不相关。
而且,没看某人付银子实付的心甘情愿吗?
两人出来时,凌瑞等人几乎一眼便看出了些不对劲。
当然,那也可能是因为,雪莲丝毫不掩藏对殷冥的冷淡,还有…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