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抚芷想起往事,不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还夹杂着几分伤感。
冬日里,天黑得格外早。
她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李家门前。
李家院门大开,屋内火光闪耀,人影绰绰,一群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走在首位的是李家大儿子李锦斌,他身着一件清湖色长衫,英姿飒爽,俊逸非凡。
他正与人谈笑风生,瞧见她后,特意侧身将身后的李锦鸿拉至身前,嘴角含笑问道:“沈姑娘,这般晚了,你来所为何事?”
“我……我,我!”沈抚芷一时语塞,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
她眼睑低垂,目光时不时瞟向李锦鸿。
李锦鸿身着一袭清蓝色衣袍,料子一看便是上乘,衣摆处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配以红色滚边,姿态高雅,气质出众。
在他们这穷山里,是用不起这样好的面料。
沈抚芷只觉与他的距离愈发遥远。
那几人皆望着自己。
她忽地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我来给婶子送针线。”说罢,脸不红心不跳,当真从袖中取出针线递给李氏。
李氏笑着接过。
待把客人送远。
李家人才折返回来。
沈抚芷轻声询问:“他们是?”
李秀莹俏脸泛红,拽着李氏的衣袖搅动着,李氏满面春风笑道:“我兄弟来给秀莹说亲事。”
沈抚芷一愣,这才想起秀莹今年已然及笄,是个待嫁的大姑娘了,不再是往昔跟在自己身后一同闯祸的小跟屁虫。
一时间,她心中涌起些许落寞。
“抚芷姐姐你来,我们说会儿话。”李秀莹拉着她往屋里走去。
李家在村里算是大户人家,祖上就比同村人过得好些,五间木制房屋,李锦斌夫妇与他们同住。李秀莹和沈抚芷一同来到中堂坐下。
李锦斌与妻子回屋歇息,李锦鸿从屋里拿了本书出来,在离她不远处,寻了把椅子,坐在桌前专心阅读。
李秀莹看了看二哥,撇撇嘴望向沈抚芷,柔声说道:“抚芷姐姐,舅舅给我在覌河县说了门亲事,若能成,我让舅舅也给你说上一家,咱们一起嫁过去。”
“行啊!那看我这亲事,你舅舅能否说动。”
“能!覌河县那般大,定然不会像咱们这里封建迷信,轻信他人胡言乱语。”李秀莹一脸郑重。
沈抚芷心中感动,难得此刻李秀莹还为自己着想,她却一脸无所谓道:“算了,婚姻大事,听天由命,再说我爹如今不是让我嫁,而是想招婿……”沈抚芷双脚不自觉地在椅子下晃悠着。
啪的一声。
不知哪根筋搭错的李锦鸿,合上书,正色道:“女子应当坐有坐相,德容兼备,你这般模样,日后夫家岂能容你。”
沈抚芷下意识喊道:“要你管……”话至中途,猛地回过神来,他们都已长大,言行举止确实应当得体些,她当即正襟危坐,闷声道:“是啊!如今不比从前,往后少不得还得称呼你一声李大人。”
李锦鸿面色不悦。
她也不知何处又惹到了他,这时李氏端着茶走进来,缓和了屋内的气氛:“这是我新泡的茶,趁热喝。”
“谢谢婶子。”茶有些烫,她放在唇边轻轻吹着。
一时,几人皆未言语,过了会儿,李氏问道:“锦鸿,你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
“娘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李锦鸿起身接过茶杯。
李氏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孩子从小就令我省心。”
沈抚芷想也未想,脱口问道:“你何日启程?”
“再过三四日。”
沈抚芷有些怅然若失:“快了。”
李锦鸿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嗯。”
茶置于桌上,沈抚芷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慌乱,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袖口:“时候不早,我……我该回去了……锦鸿,祝你一帆风顺,前途似锦。”
言罢,她与李氏打过招呼,便头也不回地跑开。
“这丫头风风火火的,锦鸿,你去送送。”李氏一脸疑惑。
李锦鸿闻言,身子却未挪动分毫。
李氏叹了口气。终究是李家亏欠了老沈家,可又能有何办法,自己总不能逼迫儿子娶人家姑娘吧。
李秀莹追到院子外,沈抚芷已然跑远。
回家途中,沈抚芷只觉心口隐隐作痛,说不清缘由,或许此别之后,从此山水相隔,人生再无交集。
这世间的宴席,终有散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