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也没人吃,叫他拎回去转身就跑了跟没听见似的……”唐春江说林路北。
他是一点都不想和那两个孩子打交道!
别送过来点糖,回头又说姓唐的欠你们,吃你们!
完全没有必要。
老二媳妇听着小叔子的话,不太明显的挑了挑自己的眉峰。
唐娟家的这两个孩子怎么说呢,肯定不能归到听话、懂事孩子类别里。
随便拎出来一个孩子都比那俩孩子要懂事听话。
但。
春江这么大的人了,也没必要因为孩子讲了两句不好听的话,耿耿于怀。
太。
小肚鸡肠!
唐春红垂下视线,别的也没多说,转身就走了。
还着急回婆家干活呢!
唐春红婆家,把买来的糖送公公婆婆都送过去,给大姑子小姑子都装好,准备让人家吃完饭还拎回家。
她服务就是这么周到!
这样周到,这些人还劲往一处使,恨不得早点把她从沈家大门踹出去呢!
就不走!
唐春红也是要一口志气。
看不惯我?
我偏不走!
到了这个岁数,丈夫要不要跟她说话,使不使用冷暴力,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反正无欲无求。
大不了就当自己死了丈夫,轻松得很。
“小唐都买什么了?”
“买了点奶糖,拿回去叫大家伙都尝尝……”唐春红故意将话题往这个奶糖上引。
老沈家……都知道沈志峰工作干得好,知道沈志峰手里有权,巴不得人人沾,谁吃沈志峰都不客气。
果然唐春红说完,大姑姐听到奶糖两字,眼睛亮了亮。
钢城的糖的品类,多也不多。
你说不多吧,那哪个卖糖的摊子上都有十种八种,这已经算是不少了。
可翻来翻去吧,那块糖、色儿糖都吃够了,软糖吃多了也就那味儿呗。
回屋把唐春红刚刚抓出来的糖,捡起来一块,剥开扔进嘴里。
又回到厨房。
“小唐啊,这糖哪买的?”大姑姐一脸客气问道。
唐春红手上麻利洗着菜,准备包饺子。
在沈家,她就等于是个保姆!
过年过节都是这样,所有活都得她干!
大家女儿儿子都是家里“且”,她这个儿媳妇呢,就倒了血霉。丈夫不心疼她,谁还能心疼她,好在,有钱拿,扯平了。
“上海带回来的!”唐春红随口扯一句,面不慌心不跳。
单位同事老秦,前半年出差去过一趟上海,带回来一点奶糖。
这玩意,也不好买。
她是不知道林道西姐弟俩从哪弄的这东西,但……应该不会难卖。
就是。
和别的糖比起来,有点贵。
大姑姐听到上海两字,转身又回了房间。
没一会大姑子小姑子都进了厨房帮忙洗菜,洗着洗着,大姑姐又说话了:“……你手里还有糖了没?我家老太太也爱吃这糖。”
上次唐春红同事出差带回来的糖,给每个人分了点,唐春红的那份,正好赶上她大姑子来家里转悠,全拿走了。
“不好弄!”唐春红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
“你这不是弄到了吗?让你做点事情就推三阻四……”沈志峰正好要去卫生间,听到了妻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就烦!
没有一处让他觉得满意!
又老又蠢!
瞧瞧妻子那粗壮的腰,比他命都长!
唐春红停了手上干的活。
“挺贵的,要八块五一斤……”她把价格又提高了两块钱。
对于这些蠢货来说,越贵他们越想要!
以她和婆家这些年打交道的经验来说,便宜了,他们就不肯要了。
沈志峰听完妻子的话,脸是黑了又绿。
八块五一斤是贵了点,但他们这种家庭买不起几斤糖吃吗?
“你买十斤,给他们分。”
唐春红麻溜解围裙,回屋去拿钱。
桥下,林路北站得有点脚疼,他蹲了会。
大概五分钟,又站了起来,开始原地高抬腿。
蹲着,冷。
这什么年景?
北风烟雪的,是没下雪,可空气里漂浮着霜气一样,你深呼吸一口,鼻腔都跟着疼。
冻得脸蛋子生疼,倒是小脸的颜色是越来越好看了。
白里透红!
能不白吗,大冷天里从早站到晚,都没歇过,在死白的脸也能给你冻出来点红彤彤。
冻得时间长了,没血色也冻出来了健康的血色,皮肤长时间接受冷空气来回扫,血液本身有热度,热度跟冷空气做着对抗,红得深沉。
“准备收了。”林道西上手开始收拾盆。
林路北跺脚,脚冻得开始疼了。
心里骂了一句,破棉鞋,一点用不顶。
问:“不蹲会了?”
林道西:“天都黑下来了,没人了。”
四点半左右,天已经黑得不像样了,这时候不会有什么人再出来买菜。
都留家里过节了。
其实过了中午按说就不会有什么人出来晃了,她就是想……这不是迫切需要钱嘛。
林路北伸出手去帮忙收盆,可惜这手冻得都不听使唤。
那糖块摸起来,邦邦硬。
“过节了,咱们也回家过节。”林道西冲着弟弟说。
“过节好啊。”林路北想,过去过节大概就是过个热闹。
过年过节到处都是人,气氛好。
现如今,就剩他跟他姐一起活命了,才懂得过节的意义。
节是什么?
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吃个饱饭,比什么都强!
把帽子的耳朵顺下来,把下巴包裹上。
下巴冻得发木,说话都有点费劲。
那毛线兜下巴的东西,也不太好用。
林道西看着弟弟不停用手套去蹭鼻子,她说:“等哪天看看有没有卖厚点的帽子的,给你买一顶。姐也不会织……”
往常这些都是母亲来做。
母亲疼她,没教过她这些。
林道西自己也没起过学的心思。
现在就造成了,别人抬手能干的活,她得花钱买。
“这不有吗,这个就行。”林路北头上顶的破帽子是他爸林立的。
唐娟出了事后,林立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一直都没回来。
刚刚收到半截,唐春红找了过来。
“给我装十斤……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用给我便宜。”唐春红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心中叹口气:“我也是给别人买,你该怎么卖就怎么卖。”
十斤六十五块钱,唐春红给了一百。
林道西要找她大姨钱,可她大姨说什么都不要。
唐春红提着糖,张张嘴想嘱咐孩子两句。
一直以来,她的生活里都是她操心别人,操心久了就会出现喜欢说教的情况。
是嘴碎了点,但她认为自己本质上都是好心没有恶意。
话准备出口,想起林道西和林路北的脾气,收了收。
善意道:“天都黑了不能有人出来逛市场了,赶紧回去吧。你这糖卖得价格贵,在这边市场可能不是很好卖……”
唐春红是个有着丰富生活阅历的成年人,她就算是没做过买卖,也晓得卖货的地儿,也有很多讲究。
善意提醒一句。
“大姨,我们会好好生活的。”林道西看向大姨,认真说着。
此时,身冷,心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