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街道往前,他们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谁也不肯说话。
白亿泽心里不舒服。
徐胧月有男妃后,白亿泽没高兴过。
他在想云静姝是不是还活着。
那片遥远的故土,有他的初恋白月光,他想找到她。
想到这,白亿泽握起玉扳指转转,那双眸子透着忧郁。
徐胧月握起白亿泽水袖扯,她轻柔声音响起:“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
“燕国三从四德,驸马是不是应该谨记!”
“孤是代国人,代国只有从父一说,哪有在家从母,再说代国王侯谁不是三妻四妾?”
白亿泽气的脸色铁青,他越来越懊悔这门婚事。
马车停下,白亿泽推开车帘,他往前头走。
徐胧月追过来,她绞个红帕子挥舞,才发觉他已经走远。
片刻后,徐胧月回到屋里。
他板着脸,撅起的嘴能挂油壶。
她没想到他是这般生气。
或许,徐胧月不该纳男妃,他才会这个样子。
“三公主,李掌柜来了!”可兰走近,她抬手指外头。
闻言,徐胧月抬起眼皮望过去。
“好你个三公主!”李丽质抬腿跨过门槛,她伸手指过去。
徐胧月躲在白亿泽后头,她垂下头。
白亿泽虽然对徐胧月有埋怨,他在外人面前,满眼都是她。
她拿起锦盒送来,酥麻声音响起:“这是引蝶香,李掌柜给小倌们用上,他们招揽客人肯定好用!”
“此话当真?”李丽质问。
徐胧月拽起白亿泽过来,她指着他水袖,柔声道:“李掌柜你闻下!”
“真香!”李丽质靠在白亿泽身边,她吸了吸鼻子,拿起引蝶香转身往外走。
待李丽质走远,徐胧月扭动腰肢,她勾勾手指头。
他已想明白,不就是个引蝶香,有什么好生气。
可是,他在思念云静姝。
若是云静姝还活着,白亿泽想找到她,想同她说几句话。
想到这,白亿泽脸色阴沉下来,他握拳的手在颤抖。
徐胧月感觉白亿泽有心事,她不敢问。
细碎脚步声响起,可兰走进来,她浅行一礼:“启禀三公主,女皇陛下让你们过去!”
“快帮本宫梳妆!”徐胧月坐下,她望着铜镜,握起木梳子梳头发。
可兰和可柔站在后头,她们拿起鎏金簪子给她戴上。
白亿泽站在后头,他浑身不自在。
朱红的宫墙,草地上铺满红色石榴花。
月光从云缝透出来,照在迎仙宫菱花窗边,投下一束明亮的光线。
女帝端坐在桌案前,她握起折子翻。
折子上写着徐胧月解决水患一事,江南百姓赞扬她,也在称颂韩扶苏和赵太医。
他们为百姓做的事,女帝记在心里。
她想为他们两个嫡子做点什么。
珠帘响了响,徐胧月带着白亿泽走进来,她浅行一礼。
女帝看了一眼徐胧月,她又望着白亿泽,诚恳地道:“驸马不远万里和亲嫁过来,你不能善妒!”
“回母皇,小婿不曾善妒!”白亿泽垂下头,他有苦没法说。
他知道嫁给徐胧月,便是这般命运。
忽然,徐胧月走近,她握起女帝水袖扯:“母皇,驸马待儿臣很好!”
女帝叹气,她记得白亿泽从前想害死徐胧月。
若是白亿泽有个什么,徐胧月还有两个男妃,三个通房公子,四个男宠。
徐胧月不会缺少陪伴。
女帝想把最好的给徐胧月,她不能允许旁人欺负三公主。
思及此,女帝看了一眼白亿泽,她轻声开口:“以后,男妃和通房公子由驸马统领!”
“谢母皇!”白亿泽抱拳叩首。
忽然,香巧走近,她倚在女帝身边小声嘀咕。
女帝一惊,她握拳拍木桌:“她怎么还不死!”
说完,女帝带着香巧往外走。
徐胧月带着白亿泽跟过来。
她们穿过七拐八拐地长廊,这才走到冷宫门口。
漆红大门紧闭,铜钉跌落一半,铜狮子锈迹斑驳,一副年代久远模样。
香巧推开门,厚重的木门发出“咯吱”声。
院子里,处处枯草翻飞,乌鸦落在屋脊上。
这般荒凉的地方,徐胧月感触,她不知萧海棠能活多久。
女帝走近,她浑身透着王者之气。
屋内传来哎呦声,那声音由远而近,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于是,徐胧月拽起白亿泽过来,她透过木花格望过去。
萧海棠趴在青石板地上,她绞个绿帕子拍胸口,血从她前胸后背渗出来。
她那日挨一百棍子,为见到皇帝闯出冷宫。
谁曾想,萧海棠回到冷宫屁股流血,血流个不停。
女帝走近,她高高地抬起头,勾起薄唇冷笑:“萧氏,你也会有今日!”
“本宫哪怕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萧海棠扬起下巴,她浑身撕裂般疼,那抹血渐渐晕开。
血散落在青石般地上,好似细长小何。
徐胧月拽起白亿泽往后退,她绞个红帕子捂住嘴。
女帝盯着萧海棠打量番,她怒火窜到脸上:“二公主同你一样下贱!”
说完,女帝递给香巧一个眼神。
很快,香巧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过来,他们拽起萧海棠往外拖。
萧海棠浑身颤抖着,她抬起手,用尽全力挣脱,还是没力气。
他们抓起她丢到地上,她重重地摔下来,屁股流淌很多血。
女帝走过来,她脸色一变:“砍掉手脚扔酒缸中!”
“是!”小太监拿起弯刀,他那双眸子透着杀气。
弯刀闪烁着幽光,刀刃倒映着萧海棠的那双凤眼和云髻边那支秀丽的鎏金簪子。
她身子颤抖起来,声音发癫,眼底藏满泪水,奈何这般屈辱,还是咬紧牙关。
“臣妾死后变成鬼,变成猫,生生世世咬死你!”
谁曾想,萧海棠拼尽全力,她也要守护尊严。
那条命死不足惜,她只是放不下徐胧玉。
或许,她能活下来,就能扳倒女帝。
她早已放弃,也没了希望,盼着见皇帝一面。
宫女们纷纷围过来,她们不敢吭声。
过了许久,萧海棠憋出几个字:“快些动手!”
真是好笑,萧海棠霸占皇帝那颗心,女帝早就恨死她。
女帝没打算留下她。
徐胧月拽起白亿泽转身,她垂下头,有些不敢瞅。
小太监拿起弯刀重重地砍。
“嘭!”
一声脆响。弯刀砍断萧海棠那只手,她的手掉下来,血往四周流。
转瞬,小太监又拿起刀砍。
又有一只手掉下来,她蜷缩在地上,疼得闭上眸子。
那团血飘起落在小太监脸上,他不敢怠慢,拿起弯刀挥舞。
两条腿掉下来,血流成河,宫女们纷纷转过身,她们吓得浑身颤抖。
女帝看了一眼萧海棠,她怒火窜到脸上:“扔到酒缸中!”
“是!”小太监拽起萧海棠扔。
“扑通!”
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萧海棠落在酒水中,她抬起头,忍受这般痛苦,还是不肯闭眼睛。
女帝走过来,她捏起金护甲转转:“朕倒要看看,你这身媚骨变成醉骨,又如何勾引皇上!”
“徐芷芯妖媚狡猾,愿我来世化成猫,生生世世掐着你的喉咙!”萧海棠蜷缩在酒缸中,她不肯断气。
卯月当空,宫墙内起了风。
夜半时分,冷宫开始下雨,水声四溅,酒缸泛起层层涟漪,微微颤动着。
“啊……”萧海棠扯嗓子叫唤,她撕裂地声音划破天际。
宫女们纷纷垂下头,她们路过这处院子,不敢吭声。
她蜷缩在酒缸中,哪怕疼的快要裂开,吊着一口气。
有个宫女转身离开。
须臾,宫女走近,她靠在翠珠耳边小声嘀咕。
“什么!”翠珠一惊,她走过来同徐胧玉说起。
徐胧玉惊呆了,她往外头跑。
雨越下越大,徐胧玉泡在雨水中,她想快点见到萧海棠。
她不记得跑多久,这才走到冷宫门口。
酒缸中哀怨渐渐散去,萧海棠眯着眸子,她昏昏欲睡,再也没力气叫唤。
“母妃,儿臣来救你!”徐弄玉走过来,她望着那只酒缸,瞅着萧海棠身子,瘫倒在地上。
萧海棠那只脑袋露出来,香肩流淌很多血,腰部以下皆是血。
她拼尽全力,才吐出一口气:“替母妃报仇!”
说完,萧海棠倒在酒缸中,她眯着眸子。
徐胧玉抬手放在萧海棠鼻子前,她感受到微弱的气息。
两侍卫走来,他们拿起刀举着。
刀光闪过,徐胧玉跪坐在地上,她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往下掉。
有个侍卫往前走半步,他握起刀放在她脖子上:“还不快滚!”
“是!”徐胧玉转身,她看了一眼酒缸,穿过廊庑走远。
翌日,白亿泽端坐在桌案前,他拿个画像握手中,那双眸子冰冷无温。
他放下画,神色波澜不惊。
徐胧月一惊,她满脸疑惑。
白色宣纸上有个着紫裙女子,她握个团扇,腰束白色缎带,乌发挽成双平髻,未施太多粉黛,楚楚动人。
她好奇女子是谁。
白亿泽指着这张画,他轻声开口:“她是云静姝!”
“驸马,你只能想本宫!”徐胧月扑到白亿泽怀里,她握起小粉拳捶打他胸口。
他没说话,想起男妃和通房公子,心里不舒服。
这不是白亿泽想要的爱情。
他盼着同徐胧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身后怎么有那么多人。
四个男宠时常同白亿泽争宠,他感觉活的太窝囊。
可兰走进来,她浅行一礼:“启禀三公主,男妃带着男宠、通房公子在外头候着,他们说要拜见驸马!”
“让他们等会儿,本宫同驸马这就过去!”徐胧月语气微顿,她神色冷下来。
于是,可兰垂着脸往外走。
待可兰走远,白亿泽眸光颠了颠,他手上突然发力,黄瓷盏瞬间被他捏得粉碎。
黄白碎片跌落下来,徐胧月端坐在妆奁前,她仔细端详着容颜,眉头微微蹙着,那双眸子透着忧虑。
她知道白亿泽心里不好过。
若是可以,她愿意补偿他。
徐胧月拽起白亿泽转身,她们穿过月洞门走到外头。
层层纱幔垂下,案上点着龙涎香。
七个男子站成一排。
白亿泽坐下,他目光淡淡地扫过去,眸子未见异常,如往常般的清冷。
她坐下,握紧白亿泽手心,抬眸望过去。
忽然,七个男子跪地行礼,他们齐声道:“妾参见三公主,参见驸马!”
“快起来!”徐胧月看了一眼他们,她勾起薄唇媚笑。
他们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白亿泽没发话,谁敢起来。
他板着脸,好似旁人欠他千百两银子。
“驸马,你别为难他们!”徐胧月挑了挑眉,她面上多几分惆怅。
她害怕白亿泽会做些什么。
白亿泽握起玉扳指转转,笑道:“跪半个时辰再起来!”
他们跪地上,不敢吭声。
徐胧月没敢说什么,她害怕白亿泽来个离家出走,若是他回到代国去,那就不好玩。
她不想他们久跪,抬手摸摸肚子,撅起嘴:“本宫饿!”
“走,我们去用膳!”白亿泽打横抱起徐胧月,他那只手揽着她细腰,边走边望着她。
她羞的腮边火烧般红,递给可兰一个眼神。
“快起来!”可兰走近。
他们起身,才知道白亿泽不好对付。
随即,他们穿过廊庑走远,赵墨竹走在人群中,他这才发觉见徐胧月一面,没那么容易。
午后,可云和可琴走在宫墙边,她们隐约听见冷宫里头哀鸣,紧接着是哭声。
那声音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她们加快速度走。
萧海棠倚在酒缸中,她那只脑袋伸出来,撅起嘴轻轻哼歌。
那声音忽高忽低。
白雪走近,她吓得浑身颤抖,转身往后头跑。
这一路,白雪不记得跑多久,她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摔在地上四脚朝天。
女帝一惊,她放下折子,满脸疑惑。
白雪走进来,她浅行一礼。
“启禀女皇陛下,淑妃娘娘在冷宫唱歌!”
“赏!”女帝递给香巧一个眼神,她神色冷下来。
香巧走过去,她握起碎银子送来。
白雪接过碎银子,她皱了皱眉:“谢女皇陛下!”
“你帮朕盯着二公主和萧淑妃!”女帝勾起薄唇冷笑,她不信弄不死萧海棠。
闻言,白雪抬起头:“是!”
说完,白雪垂着脸往外走。
女帝转身,她穿过七拐八拐长廊,这才走到屋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