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二万伸手已太迟,没来得及拉住蔺赴月,而面前的刀剑已是太近太近,逼不得已,二万只能跳窗而出,先保住自身再回来救人。
她循机的这段时间,官差已踹开那间厢房的门,里头空无一人,洞开的窗子外吹来温热的春风,还有街市上嘈杂的人声。
“给我追!”
三两个黑衣人跳下窗子,沿着街道两边搜寻而去。
他们搜得很细,近前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分派了人手,甚至临近的裁缝铺都闯进去翻找一通。
长剑随意在架子上划拉,什么都没探寻到,而专门裁量尺寸的帘子后头也能藏人。
一个黑衣人慢慢走近。
忽然外头“咻咻”两声,有同伴闷吭倒地,那黑衣人扭身就去支援。
等人走后又过了许久,外头先是嘈杂又是一片宁静,帘子后才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四下里张望一番。
裁缝店里一片狼藉,人都跑光了,但外头隐隐约约有些人声,往来人群熙熙攘攘,也不知这场浩劫结束了没有。
好在再没有自称官差的黑衣人四下走动。
那女人缩回帘子后,长舒一口气,“为了救你,我也差点死了……”
她一转身,就见蔺赴月定定望着自己,眼神里变换着数种复杂的情绪。
疑惑,探究,恍然大悟。
“贾禾善?”蔺赴月惊呼出声,先还有点犹豫,最后笃定道:“真是你!”
贾禾善皱了皱眉,有些气恼地撅着一点唇,“蔺赴月,你还是老样子!怎么总是笨笨的?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否则也不会救你。”
她扮了男装来赌坊长见识,谁想这么巧,正撞上小时候的冤家被追杀。
先甭管别人为什么被追杀吧,她可是侠女,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
好死不死把人给救下来了,老冤家竟然还是这幅讨人嫌的样子。
她就不明白了,她长得这么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怎么就让人记不住了?
照贾禾善那等别扭耿直的性子,是怎么都不能容忍自己记住别人,而别人记不得自己的。
她不高兴了,又开始甩脸子,颇为埋怨地架起胳膊肘,“哼,蔺赴月,你欠我一条命!”
话音刚落,突然被对面人抱住了脖子,耳边热热的,是蔺赴月兴奋的低呼声,“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
蔺赴月是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这群人凶神恶煞,她再聪明沉定,也到底只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此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激动欣喜。
而救她的还是小时候的玩伴……真是天生的羁绊,怎么着都能遇见。
贾禾善被她抱得不自在,尬然地掀开她手臂,“咱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你先,先放开!”
蔺赴月眼眶发红,真被吓着了,缓了一阵儿才平静下来,扶着蹲麻了的腿站起来。
“这里不安全,咱们先回去再说。”
贾禾善嘴唇嗫嚅两下,到底也察觉到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掸了掸衣裳往店外走。
一出门便看到裁缝店前横着一具尸体,往外几步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人群里一片唏嘘。
蔺赴月讶然与贾禾善对视一眼,两个矜贵的“公子哥”皆是一脸茫然无措。
这不是刚刚追杀宋二的黑衣人吗?
蔺赴月脑子转得快,这短短的时间里已几乎猜到了事情的全貌。
若蔺赴月的情报无误,宋二的确手握吴有道贪赃枉法,在科举一案中卖官售爵的证据,那么这伙人应当就是吴有道派来暗杀宋二的人。
他们也是近期才追查到宋二的踪迹,赶着来毁尸灭迹,还把蔺赴月当成了同伙,想着一网打尽。
可这些人怎么死了?
街上遍地横尸,胸口插着统一制式的弩箭。
蔺赴月心头一空,莫非这扬州城中还有另一股势力与吴有道相抵抗?
那会是谁?
贾禾善拽着她往人群外围走,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二万和傅大。
二万看到蔺赴月差点当场大哭,通红着眼迎上去,“小姐!我以为你出事了!”
蔺赴月拍了拍她的肩头,“这里人多眼杂,也不安全,先回去再说。”
几人匆匆离开这等是非之地,往杜宅的方向去。
贾禾善本想好好与蔺赴月掰扯,不想贾府的下人半路杀出来,说是贾大人提前回府,命她尽快回去。
贾禾善无奈,只得恨恨咬牙,实际上片刻都不敢逗留,火急火燎往家赶去了。
扬州城内出了这样几桩命案,死的还都是京城去的官差,消息一径儿传进京里,遛进东耳街上的裴宅大门内。
那伽回禀了几件公事,最后抬眸觑了觑主子的神色,躬身道:“咱们派去扬州的暗卫杀了几个人。”
裴江羡顿笔,墨迹洇开一片,染脏了手里的字帖。
自打成年后,他已经少有今晚这样专心写字的时候,手上沾了血,好像连师傅赠的笔都握不周全了,每每坐下,都觉得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有这样悠哉的时候,现在怕也不得闲了。
他将宣纸卷进来,随手丢进青花书卷桶里,声音寡淡得像夜里一阵清风,“是那位的人?”
那伽道:“京里出去的,八九不离十,本不想打草惊蛇,但他们下狠手,险些伤了蔺姑娘。”
“嗯。”裴江羡轻应一声,闭眼倚进官帽椅里。
见他阖目,那伽却有些进退两难,有一件事事关重大,但他家主子太累了,好容易歇息片刻,还要理会这等烦心事。
“怎么?”似乎看出他的局促,裴江羡悠悠睁开眼,“还有事要报?”
那伽垂首抿唇,犹豫道:“这两日京中有些传言,是关于太子的……”
裴江羡矩目一凝,“什么?”
“天公怒,降天雷,恒继位,大晔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