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走两步追上前头的裴江羡,蔺赴月才知道这山洞连着一条狭长的通道。
四周昏暗,但通道极长,很像大了数倍的老鼠洞。
蔺赴月捂住嘴,“昨夜太慌乱,我都没发现……”
黑黢黢的山洞,要是藏了人,他们岂不是将后背完全显露给敌人。
后果不堪设想。
她声音显得空灵寂荡,显然这条通道比她想象的还长,连接的空间也非她所能设想。
裴江羡举着火把,专注地四周看了看,语调却平平,“这里头没人。”
昨夜,他几乎是一醒来就察觉到这山洞的不寻常,耳畔不断从幽深处吹来的风令他不得不每时每刻聚精会神,以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以他的性子,一般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他是宁愿忍着伤也要连夜将风险扼杀的人。
但他知道蔺赴月很疲劳,大约是拖着他走了太久,几乎是一阖上眼,呼吸就绵长起来。
他一时就心软了,强撑着守了一夜,只为了让她休息一会儿。
蔺赴月闻言松了口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越往深处走越觉得那种阴寒彻骨,明明四周都是沙土,但就是觉得哪哪都冒风。
蔺赴月再大的胆子都不够用了,小心翼翼地拉住裴江羡的衣袖,黑暗中好像有条线将两人拴在一起。
裴江羡身形一顿,回身来看她,手上火把也转了向,恰好能看清蔺赴月面上的表情。
蔺赴月有些局促,“我怕跟丢了……”
裴江羡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着转回头。
蔺赴月才松了一口气,忽而感觉到一道温热缠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裴江羡的手骨很宽大,手掌几乎将她整个手包住,因为肌肤相贴,能感觉到指腹上薄薄的茧。
她一怔,抬头时只能看到裴江羡的后脑,他似乎没有半点不自在,语调平稳道:“这里形势未明,牵着走吧,我怕要是有危险你一个人掉头跑了,把我留在后头给你挡剑。”
蔺赴月,“……”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家世显赫、恶名昭着的裴大人嘴皮子这么贫呢?
这是受伤伤到哪根碎嘴的神经了?
她心头不屑,但也确实在这片刻的闲聊中放松了心情,跟着他继续往通道深处走。
四周黑漆漆的,火把照亮的地方都是泥沙,但这么有规格的洞穴,显然是人为挖出来的。
蔺赴月举目看了看,小声问,“这是用来做陵墓的?”
据闻有些地方的豪绅喜欢效仿皇家提早为自己修建陵寝,兴许这就是谁听了风水师的话挖山定穴。
裴江羡摇摇头,“不是。”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但这种简陋又庞大的工程,不像是修建陵墓。
“往里头看看,小心点。”
两人就这般拉着手一前一后往更黑暗处走。
走得越深越觉得空气稀薄,呼吸有些困难,中间拐过两个岔路口,一路向右,为的是出来时不跑错路。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裴江羡右手上的火把光束愈发微弱,最后被不知从哪来的风一吹,跳了跳跃进黑暗中。
满鼻子火烧味中,两人牵着的手紧贴而出了薄汗,五官难明中愈发只能靠彼此生出一些勇气了。
大约是察觉到蔺赴月微微颤抖,裴江羡安抚地用大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背,淡声道:“别怕。”
裴江羡做狠人做惯了,连安抚都很懒散,跟下令一般冷冰冰。
蔺赴月轻叹一声,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不敢说话,好像生怕惊动了黑暗中蛰伏的什么东西似的。
眼眉一挑,好像看见前头有两豆昏暗的亮光,她浑身一凛,贴裴江羡更紧,“那是什么东西?”
黑暗中跟两只眼睛似的。
裴江羡抬头看去,眉梢一挑,“跟我来。”
这时候对他的依赖让蔺赴月下意识跟着他走,两人走近了,才看出那是两只挂在墙上的矿灯。
矿灯?
说明有人?
裴江羡暗暗握紧了一直佩戴在腰间的匕首,也下意识将蔺赴月往身后拨。
紧张的两步,谁知转过弯,眼前忽而豁然开朗起来,如同阳光乍现,明亮盈满两人的眼睛。
蔺赴月从裴江羡身后探出头来,愕着双眼,目光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扫视一圈,惊呼一声,“这是……什么地方?”
好大的空间,仿佛把整座山掏空了一样。
又仿佛往山中塞了一个圆球,绕着这个圆球是一圈半高的观景台,连着蜿蜒的阶梯往下,纵深很长。
而山壁上凿出了许多洞,就跟裴江羡和蔺赴月进来的这个一样,洞口上都挂着两只矿灯,数量太多,影影绰绰的跟星星似的。
裴江羡蹙眉,眼中的疑问浓稠得化不开。
他从墙上揭了一盏矿灯,提着下台阶,神色很严肃,还不忘提醒蔺赴月,“跟上来,别落单。”
是了,这种奇怪而未知的空间若是落了单,被人从身后割了脖子都不知道。
蔺赴月不敢耽搁,追上他的脚步。
绕了足足有三圈,两人的脚才落了地。
从底下仰看更觉得这空间恢弘,圆而高的大顶像金灿灿的穹顶似的,上头是黄沙的颜色。
裴江羡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只掉落的水囊,倒倾过来时,水汩汩流出来。
“不久前还有人在这儿。”
“嗯,”裴江羡蹲着身,神色莫名地抬头打量这地方,“这么大的空间,里头能藏不少人,大概是地动的时候怕山峰塌陷,这才紧急撤出去。”
所以跑也跑得很慌张,什么水囊啊、鞋啊,满地都是。
蔺赴月觉得山腹里的气温更低,更冷,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
裴江羡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堆微微隆起的废沙前。
不知何故,有人将废沙废土堆积到一起,垒成了一座小山丘的模样,但在这样的空间里又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裴江羡仔细看了很久,忽而将手伸进去,顺着走了一圈摸索一圈,步子一顿,神情有些奇怪。
蔺赴月拎着那盏矿灯,跟个蘑菇似的蹲在旁边,看他表情有异忙站起身问,“怎么了?”
“哗啦”一声,裴江羡手上一个用力,沙土飞扬。
旋即一把玄铁炼制的长剑浮出真容。
蔺赴月瞪大了眸子,讶然地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