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阁最近的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孟遇安依旧借着练舞的机会强身健体,还偷偷自学了“飞檐走壁”——其实也就是上树爬墙。
放在现代,也就是个跑酷爱好者的水平;但在古代,孟遇安也敢称自己略懂武艺了。
卫幽兰这边也很顺利。她本来就冰雪聪明,再加上幼时在家里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识文断字不成问题。
经谢凝之指点之后,刘妈妈派寻芳阁的小厮去市集上搜寻了好些‘江南六君子’的诗作,买回来与卫幽兰学习。
几个月下来,卫幽兰已经能够熟读并背诵这些诗词歌赋了。
刘妈妈看到卫幽兰进步神速,满心满眼都是欣喜:
“不出几个月,咱们寻芳阁就能推出幽兰做新头牌了,只怕比从前的尉迟苒更能蛊惑人心呢。”
春桃也在一边附和:
“是啊,苒姑娘再好,也只是长得美、会跳舞罢了。但咱们幽兰姑娘不仅色艺双绝,更添了一重文采,这就是苒姑娘所不能及了。”
“还不是多亏了阿圆妹妹想的主意。”卫幽兰不忘提上一嘴孟遇安的功劳。
这一句话把刘妈妈的目光引到了孟遇安身上。
刘妈妈仔细端详了一番孟遇安,笑道:
“学舞这半年,阿圆变化也不小。个儿也长高了,模样也比刚来时出落得整齐好些。”
随后,又悄悄附在孟遇安耳边问道:“可来了月事没有啊?”
孟遇安答道:“还不曾。”
孟遇安撒谎了。刚魂穿到这个身体的时候,孟遇安才一米四,也就是个十岁小女孩的样子。
可现在看起来,这具身体的年龄应该比最初判断的稍微大些,因为就在上个月,孟遇安月经初潮了。
再加上这一年半载明里暗里锻炼身体不少,且得刘妈妈宠爱吃得又好,孟遇安此刻的身高竟然窜到了差不多一米六,看着倒像是个大姑娘了。
不过,孟遇安却在月事上对刘妈妈撒了谎。
虽然她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来了月事就会被安排接客,不过还是暂时伪装成小孩子比较安全。
刘妈妈听孟遇安如此回答,感到煞是奇怪:“这个头都和我一样了,怎的还是个小女孩子呢?”
孟遇安天真一笑,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为防刘妈妈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孟遇安赶紧打岔道:
“刘妈妈,咱们不如商议一下幽兰姐姐的首场表演该如何安排吧?”
“哦对对对,”刘妈妈如梦方醒,“你看我差点误了正事。”
孟遇安分析道:“依我低见,可以先让幽兰姐姐唱一首最拿手的曲子,先勾起众恩客的兴致。”
“而后呢,再现场拍卖三个点歌的名额,让恩客们现场竞价,指定曲目就从‘江南六君子’的诗文中选。”
“等等,”刘妈妈打岔道,“既然是竞价,为什么只有三个名额?卖得越多不是更好吗?”
孟遇安笑道:“常言道‘物以稀为贵’,若是一下子让恩客们吃饱,那下一次他们就不会再来了。”
“每次只有三个名额,才能让他们络绎不绝地前来,只为一睹芳容、一听仙音,所竞之价,也会水涨船高。”
刘妈妈恍然大悟:“妙啊,果然在理。”
孟遇安内心不以为意,这种饥饿营销的手段,在自己原先二十一世纪的世界里早就见怪不怪了。
时光荏苒,已到三月暮春。寻芳阁特意安排了这个月的十五日作为卫幽兰的首秀之日。
按照孟遇安的规划,刘妈妈早早地就让阁里的众小厮把消息散布出去,称寻芳阁的新花魁才色双绝、更兼有一副天籁嗓音,比尉迟苒有过之而无不及。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建业城的市井街坊间传开了。
公卿世家的丫鬟家仆出门办事、游走于坊间,自然也很容易听到这些传闻。
他们再把这些新鲜消息带回府中,当做玩笑话讲给自家主子解闷,因此许多高门大户的公子也知道了此事。
等到三月十五那日,还未等寻芳阁开张,门前便已经聚集了一众看热闹的贩夫走卒。
许多衣着光鲜的世家公子也纷纷骑马乘车而至。
孟遇安看着这般光景,内心感叹:这些富贵闲人可比自己在现代上班幸福得多。
不用为国家社稷计,靠门阀的荫庇就能不愁吃穿用度,甚至在北方燕国虎视眈眈之下也能高枕忘忧。
一个一个受百姓供养却无所事事,怪道顾炎武先生曾说“清谈误国”呢。
遐想间,演出开始的时辰到了。
为了营造一种诱人的氛围,卫幽兰并没有立即上台,而是先由丫鬟们先在楼上向大堂的舞台中央撒上一些花瓣,又用铜镜反射朝阳至台上,模仿现代演唱会的打光。
这当然还是孟遇安的点子。
接着,闻笛、聆箫、还有乐坊的其他乐师轻轻奏起音乐,卫幽兰的歌声缓缓从后台传来。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卫幽兰唱得是南朝着名乐府诗《西洲曲》,在孟遇安的世界由无名氏所作,但在这里却是“江南六君子”中阮忱的大作。
此诗以一江南女子的视角,描写了她对心中挚爱的思念,不论初春到深秋,还是梦境到现实,从来未曾忘怀。
正如谢凝之所言,阮忱不愧是被人调侃“生错了胎”的诗人,作为一名男子,竟也能如此通晓女子的情感,在诗中娓娓道来。
歌曲至半,卫幽兰才缓步从后台走出来,现身在众恩客面前。
众人先是沉醉于她昆山玉碎般的歌声,此时再一见人,更被她的绝世容颜所震撼。
若说尉迟苒带来的是异域风情的冲击感,那么卫幽兰便是华夏传统女子如诗如画的美丽。
这美是一种氛围、一种气质,而非局限于五官身型的精雕细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想来也不过眼前之画面。
寻芳阁内鸦雀无声,只有卫幽兰的歌声绕梁,所有人皆为之而倾倒。
曲罢,众人依旧在回味。良久,阁内才爆发出喝彩,铜钱、银两如江如潮被扔到台上。
孟遇安在一旁欣慰而笑,知道这样的首演已经大获成功。
刘妈妈出来谢客:“众位恩客抬爱,寻芳阁无以为报。咱们幽兰姑娘现有三个曲目的名额,诸位可随意竞价。”
一言未完,台下便“五两”、“十两”地喊叫起来。
“一百两。”
一个沉着男声在竞价声中脱颖而出。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惊得众人停止了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