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遇安原以为陆煜仍旧没有放下,找他之前心里不住忐忑。
见面之后,只见陆煜神色如常,便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他。
从此孟遇安放下一颗心来,再不担心和陆煜避嫌的事,只把他当做普通朋友看待。
可巧次日就是二月十五花朝节,陆府的女孩子们,上至小姐,下到丫鬟,都期盼已久。
原本按照江南习俗,花朝节是二月十二,但大批北方士族南渡而来,这日子也就改作了北方传统中的二月十五。
花朝节这一天,传说为花神生日,也是祭祀花神的良辰,闺中女子尤其盛行此风俗。
在此仲春之际,女孩子们踏青出游,赏花扑蝶,好不热闹。
因陆府高门深户,女眷不便外出游玩,且府邸占地广大,已经有了许多花园,因此陆家的花朝节便是在府内进行的。
早在昨晚,三位小姐就携她们的丫鬟们就把各色彩纸剪成花样子,又用彩线编成了许多穗子,准备挂在花枝上祈福。
孟遇安小时候上手工课,学会了几种编手链的方法,正好给陆幼薇露一手,引得她惊喜不已。
到了花朝节当日,恰好春和景明,万物复兴,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小姐丫鬟们成群结侣,在院中嬉游。
放眼望去,花圃中除了早已盛开的碧桃,还有一丛一丛的玉兰、杜鹃、迎春,就连几株牡丹都早早开放了。
陆幼薇指着早发的牡丹,欣喜道:“姐姐妹妹们快看,今年的牡丹开得这样早,一定是吉兆。”
陆幼芷手持一把麈尾扇,轻轻扇动,笑意盎然:“是啊,大哥哥即将说亲,二哥哥的好事也不远了,可不是上上大吉。”
一旁陆幼菡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跳到陆幼芷面前:“若二位哥哥都相继娶了嫂子,那下一个岂不是就轮到大姐姐了?”
陆幼芷绯红了脸,拿扇子去打陆幼菡:“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你二姐姐贫嘴。”
陆幼菡未等陆幼芷的扇子打到,早笑着跑开了。
陆幼薇这边一直拉着孟遇安在扑蝶。
春天正是授粉之际,满园都是翩跹的蝴蝶,红、黄、白、紫各种颜色都有,与花朵混在一起,也分不清哪些是花,哪些是蝶。
二人一起扑了一会儿,孟遇安惦记着看顾陆幼薇,怕她磕着碰着出了什么闪失,便停手站立一旁,只含笑看着陆幼薇扑蝶。
这样好的春光,这样美的春景,也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孟遇安突然有了一阵伤感。
她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想着保命要紧,也不曾对这个朝代有什么太强的归属感。
但在这里生活两年之后,接触过了许多鲜活美好的人,她竟对这里产生了一丝眷恋。
尤其是得知大祁这个朝代就是紧接在曹魏之后,孟遇安更是对这里有了一种莫名的情感。
她少年时喜欢三国,也曾在深夜为孔明之死而流泪,为姜维北伐未成而痛心,为五胡乱华、衣冠南渡而悲愤。
可是现在,她就处于这样一个时代。
春光再好,春景再美,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眼下的大祁与东晋或南朝无异。
偏安一隅,又能独善其身到几时?
陆幼芷和陆幼菡还在追逐打闹,陆幼薇还在专心致志地扑蝶,采松、听竹、寻梅等丫鬟们纷纷把剪纸和彩穗挂上枝头。
孟遇安的眼睛深深凝望,希冀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
如果阿香之死的记忆因风雪而变得模糊,那么这段花朝节的记忆反而随着年深日久而愈发清晰。
特别是在未来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之时,孟遇安总能想起这一日的莺歌燕舞、姹紫嫣红。
“遇安,你发什么呆呢?”陆幼薇跳到孟遇安面前,弹了她一个爆栗。
孟遇安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陆幼薇牵起孟遇安的手,左右摇晃,撒娇道:“这么好的景色一年之中可不多,你再发呆,岂不是要辜负了春光?”
孟遇安笑道:“二姑娘说得对。”
陆幼薇拉起孟遇安,两人一起跑着去找陆幼芷和陆幼菡了。
找到她们时,姐妹俩正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准备往树枝上挂锦囊。陆幼薇抚掌而笑:“这是什么新节目?之前可没有!”
陆幼芷兴致勃勃道:“这是昨晚三妹妹的突发奇想,说把自己的愿望缝在随身锦囊里,挂在这树上,说不定以后就实现了。”
陆幼薇两眼放光:“这个主意好!遇安,我们也去写。”
说着,陆幼薇携了孟遇安快步回到房中,一人各取了一张纸,准备写下愿望。
陆幼薇很快便写完了;孟遇安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下了“愿祖国统一,人民幸福”九个字。
陆幼薇抢着要看孟遇安写了什么,孟遇安连忙抽手,道:“这愿望实现前要是被旁人看到了,那可就不灵了。”
陆幼薇不再坚持,拿来两个锦囊,与孟遇安一起分别把写了自己愿望的纸条放进去封存好。
等二人回来时,陆幼芷和陆幼菡催促道:“你们快些,这日头都要下去了!”
孟遇安笑着对陆幼薇说:“二小姐,我听别的地方有这样的习俗,愿望放得越高就越容易实现,我来帮你放好不好?”
不等陆幼薇同意,孟遇安就拿了两个人的锦囊,三下五除二爬到了老槐树上。
之前在寻芳阁练出的翻墙爬树的功夫看来还没有荒废。
孟遇安选了一个最高的树枝,将二人的锦囊都系了上去,而后翻身跃下,稳稳落地。
三个姑娘都看呆了。陆幼薇惊叹道:“遇安,没想到你还是个武功高手!”
孟遇安笑得前合后仰:“这么一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好意思说是武功高手呢?”
“那不管,”陆幼薇上前挽住孟遇安的手臂,对陆幼芷和陆幼菡说,“大姐姐和三妹妹以后要是欺负我,遇安会保护我!”
一句话逗得众姐妹又笑了。
太阳渐渐有了西沉的态势,姑娘们玩笑了一回也慢慢地散了。
孟遇安记挂着昨日托付陆煜的事,心里一直盘算着他怎么还不回来。
到了接近戌时,忽见墨砚来陆幼薇的房中找孟遇安。
孟遇安知道是陆煜回来了,忙跟着墨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