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娴在建业住了一月,便预备启程返回襄阳。
临行前,陆幼薇又嘱托了她几句:“请令娴见到遇安后,替我转达对她的思念,让她在襄阳安心治国处政,扬州的一切我和扬州刺史都会管理好的,请她放心。”
贺令娴带着蓁儿和贺望北,不日即动身西行,半个月后就回到了襄阳。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孟遇安监国数月,总算把政局稳定下来。今见贺令娴返回,忙召了她进宫议事。
“令娴此行可有什么收获,对于荆效扬政可有什么建议?”孟遇安问道。
贺令娴笑道:“荆州世家多从军从政,扬州世家多从农从商。遇安连扬州都治得了,现在你是军政第一人,还愁治不了荆州吗?”
孟遇安看她这样轻松,也笑将起来:“依令娴之见,荆扬合流并不是一件难事了?”
“安华军已经发展到了十余万兵力,来日只会更多,百姓供养不起。倒不如让士兵们战时作战,农时务农,既免了百姓额外的税赋徭役,也让士兵们多一份营生可以供养家人。”
对此,孟遇安很是认可:“令娴的话,倒让我想起两汉三国时边将和诸侯的屯田之策。”
“我正是这个意思,”贺令娴颔首微笑,“北燕频繁南侵,全民皆兵也是一重额外的保障。”
孟遇安首肯:“荆州沃野千里,确实是屯田的好地方。”
而后,孟遇安即传旨中书省顾焱,让他与荆州刺史协办此事。
贺令娴又道:“还有,遇安在扬州兴办的学堂也是一绝。我看扬州人人奋进向上,荆州合该也是如此。”
“令娴所说,正是我心头最重之一,”孟遇安叹道,“我听顾焱说,去年陆煜在襄阳重建了国子监,现在他离朝在野,这国子监也就荒废了。不知令娴可否有意将它重新办起来呢?”
“重办国子监,总要与先时有所不同吧?”贺令娴问道。
孟遇安笑得心领神会:“那是自然。从汉武帝兴办太学起,历代最高学府都是贵族男子的专属,这世道也该变变了。”
贺令娴提醒道:“遇安,这个想法甚好,但实施却不宜操之过急。”
“我明白,”孟遇安道,“民智未开之时,如何能立即让平民与贵族同窗读书呢?还是要先办好基础教育。”
可巧卫幽兰被陆幼薇说服后,就一直在建业的女学堂教书,几个月下来也有了许多经验,孟遇安便把她也从建业召到襄阳来了。
孟遇安给卫幽兰分配了一批人,把荆州各郡的启蒙教育事业交给了她去办。
贺令娴则把陆幼薇对她讲述交代的各项政策拟定成文,以荆扬督察使的名义下发各郡。
在荀杳儿的提议下,解决流民安置问题时已经先有了一些初期政策的更易;现在贺令娴正式传达上意,各郡水到渠成,平稳过渡到了新政。
谈素问也没闲着。她现在已是太医署之首,把扬州办女医馆的经验带到了荆州,还在孟遇安的帮助下向荆襄各郡传授了更先进的医学知识。
至此,朝堂上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场景:
庙堂议事,江湖办事,充斥着女子的身影——不过当下这也不奇怪,毕竟实际最高掌权人就是一位女子。
众多望风归顺孟遇安的男臣子心中再有怨气和不满,有孟遇安在一日,他们也不敢发泄出来,只能默默忍气吞声,强迫自己熟悉接受这样的现状。
众人各司其职,各尽其才,在淤泥中挣扎了许多年的荆州终于也可以如扬州一般欣欣向荣了。
汗牛充栋的案牍卷宗承载着一件件要紧事,直到次年阳春才逐渐一一平稳落地。
这时候,贺令娴才向孟遇安提出了她在建业时就想到的事情:
“江南现在看起来势头倒好,却也不得不提防着北燕再次来犯。”
孟遇安深以为然:“过去五年内,北燕先袭取襄阳,再偷渡建业,去年又暗入益州与北面势成犄角,简直是阴魂不散!”
贺令娴叹道:“虽然每次他们都以失败告终,但隔一段时间便又要兴风作浪,江南军民受创,实在重荷难承。”
“令娴可有良策吗?”孟遇安问道。
“我在建业时,听幼薇说起与北方丝绸换军马的事,便有了一点拙见。”贺令娴谦虚道。
“令娴但说无妨。”孟遇安鼓励道。
贺令娴正言正色道:“南北交战,家国不宁。不如先与北方和谈,等江南厚积薄发后,再图北伐。”
为怕孟遇安误会自己,贺令娴又多解释了几句:“我并非要面北而降,这只是为江南争取时间的权宜之计。有了两国明面上的‘和平盟约’,丝绸军马的生意也能上得了台面。”
孟遇安思索些时,徐徐道:“战国时期,范雎谏言秦昭襄王采纳远交近攻之策,方有‘得寸即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树敌太多,就会总是腹背受敌——最近三次各州混战皆是如此。令娴之言有理啊!”
心中大计已定,孟遇安便开始琢磨如何落实。
未等孟遇安想出良策来,北燕那边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朕给了你们精兵十五万,这就是你们给朕的回报吗?”
宇文锐及、谢凝之、陆焕在兵败回来后,独孤太后一直对他们隐忍不发,心中的怒火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起因是宇文锐及将带回来的火蒺藜样本拿去研究,可研究了几个月,也没能完美复刻出来。独孤晟迟迟看不到成果,把新仇旧恨一并算在了他们头上。
“禀太后,这可能真的是孟遇安的妖术,不是凡人所能复制的。”宇文锐及如此解释道。
“借口!都是借口!”孤独太后愤怒地一拍龙椅扶手,“这是你无能的表现!”
这时,谢凝之开了口:“太后明鉴,微臣旧时曾与孟遇安打交道多年,她确实鬼魅近妖。宇文将军此战厥功至伟,连灭李允琛和贺令昌,已经是难得的胜利了。”
孤独太后冷笑道:“凝之倒是会为锐及邀功请赏。李允琛是自己死的,也能算是大燕军功吗?至于杀了贺令昌,反让孟遇安收编了荆州的军队,倒更像是弄巧成拙啊。”
谢凝之被怼得无话可说,也无话敢说。
“罢了罢了,你们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再没有好的谋划,你们就引咎辞职吧!”